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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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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他亲自到隔壁登门拜访,感谢他的老邻居救了他一命。祁树礼倒还客气,目光时不时地落在我身上,眼神中充满忧虑。耿墨池坐在沙发上一边搂着我,一边跟他侃侃而谈,似乎很轻松,心情也不错。可是一回到家,他又掐我,“你真是大胆,竟然当着我的面跟他眉来眼去!” “我怎么跟他眉来眼去了?” “你当我是瞎子呢!我心脏有问题,眼睛可是好好的!” “你太多心了……” “我多心?你现在跟我在一起,就是我的女人,我死了你再去投靠他,我没意见,我还没死呢,你就急不可耐了!” 我瞅着这个不可理喻的男人,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病情,我早跟他干起来了,但我怕再刺激他,由他骂,我还得去给他熬中药。朱莉娅是做不好这些的,得我亲自做。可能人都是这样的吧,越到最后越敏感,他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以为我在找后路了,他也不想想,我就是要找后路,难道就非得找祁树礼吗? 半年!医生说他还有半年时间。 多么可怕的字眼,我竭力不让自己去想,可心里翻上涌下的就是这两个字,终于纠缠到头了,八年啊,我终于还是要失去这个男人。他如此暴躁,又如此傲慢,像个上帝似的总要居于我之上,而我却舍不得离开他半步。看着他我就满足,他的气息,他的味道,他的眼神,哪怕是他的叹息,我都用心在铭记。我还在偷偷收集他的烟头,已经满满一盒子了,藏在书房里,当做稀世的珍宝。这些他都是不知道的! 这个男人真的是喜怒无常,晚上躺在床上,他又紧紧拽着我的手,放在他胸口,生怕我会离开一样,然后又翻过身侧对着我,伸手抚摸我的脸,轻轻的……我以为他会说“还疼吗?”、“对不起,我不该打你”之类的话,谁知他喃喃地吐出句:“明天要你妈开点壮阳的药……” 我咯咯地笑了起来。 早上起床,他还在睡,我准备给他熬药。刚下楼,茶几上的手机就响了,是他的手机,一接,还没开口对方就自报家门:“是我,米兰!” 我的心蹦到了嗓子眼。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你已经一年没有给我赡养费了……是不是有新欢了?我知道你现在在美国,别以为躲在美国我就找不到你。耿墨池,你不要太过分,我一直在忍让你,虽然我们是分开的,但我是你太太,你不给我钱我靠什么生活,你说话啊!你哑了!……” 啪的一下,我掐掉了电话,关了机。这个女人,两年不见,怎么一点都没变,声音如此刺耳,隔着话筒都能想象她涂满脂粉狰狞的脸。想想真是不可思议,我居然跟她有过十几年的友谊!耿墨池醒来后,我把米兰打来电话的事告诉了他,这次他没有刻意回避,冷冷地甩下一句,“别理她,她现在已经疯了。” 我很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看了我一眼,没有回避,躲躲闪闪地讲了些这两年的发生的事情。他说他跟米兰一直就是分居,从去日本半年后开始的。听他的语气,这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但他不愿多说,只讲他们分居后就一直各过各的,互不干涉,起初他会定期的支付相当数额的赡养费给米兰,后来他发现她把这钱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所以一年前就终止了给她的赡养费。米兰吵闹不休,千方百计找他要钱,但他的态度很坚决,要钱可以,除非离婚!否则一分钱也不给。 “你不给钱,她靠什么生活啊?”我有些不解。 “我给她的钱还少吗?”耿墨池一说到这就愤愤不平,“自跟我结婚起,她从我这里捞走的钱数以千万计,还不包括我送给她的房子、车子、珠宝等等,作为我的太太,我还可以给她更多财物,但是这个女人太恶毒,拿着我的钱……” “怎么样?” “……”耿墨池瞅着我,似乎说不出口。 但我猛然想起两年前去日本看他时,祁树礼跟我说起过,米兰和耿墨池的私人医生搞在一起,当时我不太相信,现在似乎觉得这事并非是空穴来风,米兰多半是拿着丈夫的钱去养“小日本”了,所以耿墨池才说她把钱用在了不正当的地方,因而切断她的经济来源。纵然耿墨池对她没有感情,但两人毕竟是夫妻关系,而耿墨池又是有身份的人,米兰给他戴绿帽子明摆着就是想让他难堪,要他名誉扫地,被人耻笑,好歹毒的女人! “不开心的事就别提了,我只要你现在好好的。”我握住他的手,心痛欲裂,这个男人至死都不能获得解脱,还要蒙受耻辱,难怪他总是郁郁寡欢,心事重重。好惨淡的人生啊,没法结束,更没法重新开始,上天不给他机会,也不给他活路,他还没死去,精神就已经进了地狱饱受折磨。我真是很同情他。 他将我的手反过来握在手心,摩挲着,长叹一口气:“知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吗?就是娶她!这是我今生最无法原谅的错误,现在我是得到报应了……这个女人,比我想象的还贪得无厌,她知道我有病撑不了多久了,就四处打听我立遗嘱没有,如果没有立,我死后财产都是她的,她就是想拖着我到死。” “你立没有呢?” “你说呢?”他反问,伸手拉我坐到他膝盖上,捏了一把我的脸蛋说,“所以你要对我好一点,我一高兴就会把遗产都给你。” “你有多少遗产?”我故意问。 “你不是我的助手吗?每周都在查验我的报表,你会不知道?” “这个……” “又糊涂了吧,如果是米兰,肯定摸得清清楚楚,你呢,心根本就没用在我身上,别狡辩,我问你,我的存款大多存在哪个银行?” 我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肯定是香港的汇丰银行啦,你妹夫不是在那边帮你打理生意吗?” “蠢猪!”他使劲在我腿上掐了一把,“是在瑞士!我说了你没把心用在我身上,你还不承认……”话还没说完,他就揽过我的脖子吻住了我的嘴,不让我狡辩,我坐在他的膝盖上动情地跟他吻在了一起。他有多少遗产这重要吗?祁树礼的钱不比他的少吧,我还不是过来一心投靠他,给他当助手、当仆人……想到祁树礼,我下意识地睁了睁眼睛,窗帘是开着的,一眼就看到对面阳台上站着个人,正是祁树礼,抽着烟,冷冷地注视着这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目光直射过来,带着些许恨意,凉飕飕的,让人不寒而栗。他说他宽容了我留在耿墨池身边,现在谎言一下就被戳穿了,这个男人或许是宽容的,但在感情上不可能做到宽容,他不恨耿墨池,恨的是我! 周末有个慈善拍卖会,耿墨池出人意料地接到了邀请,“老美”怎么会知道他?我很纳闷。我以为耿墨池不会去,因为他一直就是个低调的人,最不喜欢凑热闹,没想到他欣然应允,他的解释是,慈善嘛,不好不去。拍卖会的地点就在西雅图最尊贵豪华的瑞尼尔俱乐部。来此场面的非富即贵,以前祁树礼也带我参加过一次,没什么意思,对我而言纯粹就是凑热闹而已。今年他又来了,不过身边的女伴换成了阿芷。这个小妖精一件露背装,肩上搭着条水亮的裘皮披肩,艳丽得像个好莱坞花瓶似的,她当这是出席奥斯卡颁奖仪式呢。祁树礼看到我们在座,还是很有礼貌的,先过来冲我们打声招呼,然后坐在了后面,和我们隔了三排座位的样子。 这些社会名流与其说是来参加慈善拍卖,倒不如说是来显摆各自的身份和地位,或结识更多的上层人士,来来往往,握手的,拥抱的,说笑的,递名片的,跟帕克市场有得一拼。拍卖会开始了,先拍的是几幅欧洲名画,接着是一个中国宋代的青花陶瓷,我当下就低声骂了句中文,“TMD,都是咱祖宗的宝贝,竟然流落到这里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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