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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他点头说,“世贸大楼被撞那会儿,我刚从电梯里出来,听到响声后,跑到外面一看,好家伙,以为是在看美国大片呢,但马上就清醒过来,我知道我又躲过了一场劫难……可惜的是我的那些员工,只有少数几个跑出来了……”小四的茶泡好了,他端起茶杯盯着我的脸说:“你一定很失望吧,我居然还能活下来……”

  “当然不是,我没你想得那么恶劣。”我也端起茶杯,吹了吹,正色道,“虽然我并不喜欢你,但我还是不希望你有事,你是树杰唯一的哥哥,你要死了你们祁家就……”

  “你真这么想的吗?”

  “还有一个理由,你捐的医院还没建成呢,你要死了,对我们市是一个损失……”

  “没办法,我总是死不掉,好几次都这样,一次比一次惊险,我都活了下来。”祁树礼直摇头,为自己没能在9?11中遇难无限惋惜,“其实我早就活够了,上帝不收我,我也没办法。”完了,又补充一句:“不过我现在明白上帝为什么不收我了,他还有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呢。”

  “什么任务?”

  “收拾你。”他看着我说。

  我瞪着他,胸口一闷气得要吐血,嚷道:“你要收拾我就干脆点吧,别跟我这么要死不活地耗。”

  “我当然会收拾你,但我这个人有个毛病,”祁树礼从容不迫地笑着对我说,“我对过程的享受远胜过对结果的享受,我很享受收拾你的过程……”

  我牙齿咬得咯咯响,这个混蛋!可是有什么办法,跟一个魔鬼做邻居,要想逃脱被收拾的命运是很难的,跟他较量,我永无胜算的可能。他总是在你准备进攻的时候准确无误地拦截你的暗器。通常是我一刀还没飞过去呢,他就毫不客气地给拦了回来。但我无暇顾及,要生活啊,每天还是那么忙碌,一晃元旦都过去了,那天上午我在家写节目稿,写累了就坐在小区花园里的长椅上晒太阳。起风了,很冷,我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身子。虽然阳光很微弱,但我还是希望自己是被晒晕了头,我居然看见耿墨池和米兰手挽手地从停车场走来。他们也看到了我,米兰马上更紧地挽住耿墨池的胳膊,满面春风地跟我打招呼。我好像没听见,死死地盯着耿墨池,他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好像我们从不相识似的。

  “考儿,好些日子不见了,你瘦了很多呢?”米兰始终没松开耿墨池的胳膊。

  我没理她,呆呆的,目光还在耿墨池的脸上搜索。

  “我们就住你对面,真是太好了,没想到我们会成邻居。”

  我看着耿墨池,他把目光移开了,他居然看都不看我!

  “有空到我家去玩啊,我天天都在家的。”米兰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我家?家?我愣了一下,意识回来了,瞪着米兰。

  “哦,忘了告诉你,”米兰脸上的笑容比凛冽的寒风更刺骨,“我们结婚了,刚领的证,婚礼定在下个月初,记得一定要来哦……”

  高澎说,除非有一天我们都躺进坟墓,否则谁也别想得到安宁。

  我约高澎出来,高澎很意外,不明白我怎么突然主动约他。自从那次把话挑明,我们就没有再见过面。

  两人在一酒吧碰了面。酒吧里空气污浊,烟、酒、汗以及人身体的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让人感觉很窒息。不大的舞池挤满了紧紧贴在一起吊着膀子跳慢舞的男女,在昏暗暧昧的灯光和极尽调情的音乐的催化下,那些男女已开始动手,或搂在一起纠缠热吻,或如胶似漆地促膝谈心,好像他们已经好了地老天荒、久经考验几个年头了。其实他们有可能两个小时前还是陌生人。

  “怎么了,亲爱的公主,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高澎一边给我斟酒一边试探着问。我端过酒杯一饮而尽,埋着头没说话。

  “别想用酒来浇愁,”高澎拿过我手里的酒杯,“我试过无数次,没用。”

  我抓住他的手,像抓住救命的稻草:“告诉我,高澎,我该怎么办,当一个人被逼到坟墓的时候,他该怎么办,活着,比躺进去难受,躺进去,比活着难受,怎么办呢,你说怎么办呢?”

  “考儿……”

  “你只需告诉我该怎么办,什么也别问,我也什么都不会说。”

  “又是一个失恋的女人。”他叹着气直摇头。

  “我没有失恋,”我纠正道,“爱情这个东西,只有自己才可以放弃,即使对方不爱你了,你不放弃,爱就还在你心里……我现在的情况是,还爱着他,他却用爱杀了我,他没用别的武器,他用的是世界上最残忍的武器,杀人不见血,一刀又不能致命,又无药可救,明摆着要我一点点地痛死……”

  “考儿,你别这样,谁都不会把你杀死,除非你自己想死。”高澎搂住我的肩膀,竭力安慰我,却徒劳无功。我又抓住他的衣领说:“我是想死啊,现在就想死,可是死了又能怎么样,就像刚才说的,躺进去或许比活着还难受……”

  “考儿,你要我说实话吗?”高澎拭去我的泪痕忽然说。

  “你说!”

  “要说躺进去的感觉,我想我最有发言权,正如你说的,是比活着还难受,因为这么些年我差不多就是躺在里面过日子的,偶尔也会出来透透气,或许也会强颜欢笑,会放任自流,可是在最疲惫不堪的时候,我还是选择躺进去,虽然里面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但躺一阵后,心会静下许多,也会精神许多,于是又会出来,享受生活,折腾生活……”

  我瞪着眼睛看着他,不大明白他想跟我说什么。

  “听明白了吗?”他也看着我,用手指了指胸口,“在我们心里,应该给自己预留一口棺材,说起来是有点那个,但实际上这口棺材是很好的心灵疗养所。当你在凡世挣扎得很痛苦的时候,你就不妨自己躺进去,什么也别想,把所有的悲伤绝望通通扔到棺材外面,你在里面就是最纯粹的自己,慢慢的,你心里的伤口会有愈合的迹象,就算不能痊愈,至少不会那么疼痛了。然后你就可以出来,太阳一照,你就醒了,会觉得所有的伤害不过如此,该干吗干吗去,没什么大不了,因为大不了我又躺进去……”

  我瞠目结舌。

  高澎没看我,点了根烟,吐出一口,又吸进一口,烟雾笼罩的表情模糊不清,好像说出这些话是件很吃力的事情,他突然像一个长途跋涉的旅人显得疲惫不堪。

  “高澎……”

  “什么?”

  “我觉得你应该当作家。”

  “嗯,这话别人也跟我说过。”

  “你是个天才,”我像看一个大猩猩似的瞅着他,“我指的是你对生活的理解,完全是个天才,说得真好,把什么都说透了……”

  “是因为我什么都看透了。”高澎笑着说。

  “那我就照你说的办,在心里放口棺材……”

  “考儿,我跟你讲这些话的意思并不一定是要你弄口棺材,我是希望你把什么都看淡一点,爱也好,恨也好,希望也好,绝望也好,都不要太较真,当有一天我们躺进真正的的棺材的时候,可以少些遗憾,活着的时候纯粹地活,死了就会少很多遗憾……”

  我连连点头:“我听你的,高澎。”

  “你不像一个很听话的孩子。”

  “你怎么知道我不听话?”

  “因为你太像孩子,惊天动地地一闹腾,你又是我行我素。”

  “你怎么这么了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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