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失如来(41)_皎皎_应天故事汇

四十一

　　萧正宇看到她冥思苦想的样子，又问：“怎么了？”

　　“我在想上次听到的话……”薛苑压低声音，随后才抬起头，“萧正宇，你知道费夫人那里有多少李天明的作品吗？”

　　“具体的数目没个准儿。”萧正宇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我只知道最近十年，市面上所有李天明的画都到了她的手里。”

　　这句话跟田健飞的话不谋而合。薛苑犯难地眉心打结，“至于吗？这哪里是画迷，简直是疯狂，不过她最不缺的就是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是苦了我们了，想看一幅李天明的原画真是难于上青天……真要研究谁，复制品、照片、画册，这些东西一点儿用都没有。”

　　她几乎是赌气般说出这些话，萧正宇眉梢微挑，平静地开口，“是啊，所以你想看她的藏画？看到她的藏画会对你找那幅画有帮助？”

　　心思被他一五一十地看出来，薛苑也不再隐藏，“是，我想看李天明所有的画，想得要命。我知道这或许是痴人说梦，我这么个一文不名的小人物，又怎么能看得到……是否对找画有帮助，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但直觉告诉我，我应该看看。”

　　她微微垂下头，头发也从肩头上披下来，“我读大一的时候，李天明办全国巡回画展，我跟着画展跑遍了全国的五大城市，学分没有修够，险些留级……现在我知道她有这么多收藏，你叫我怎么能不去想？”

　　她的语气充满了无奈和坚持，表情亦是黯淡，唯独一双眼睛闪闪发亮。那双眼珠颜色又黑又纯，萧正宇一时竟然产生了错觉，以为是阳光从窗户透过来落到她的眼睛里。他心头蓦然升腾起一个想法：是的，就是这双眼睛。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和嘴都不受控制，说出来的话竟然也不像自己说的，“或许是比较困难，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费夫人这个人，不是无缝的蛋，她也有弱点。”

　　他的语气完全变了个样，温柔而坚定。薛苑惊诧地看着他，张张嘴想说什么，手机却突兀地响起。

　　电话那头是李又维，他声音里有着怪异的疲惫，仿佛一个通宵没睡，“来我家一趟。”

　　只要对方是他，薛苑就不能不提高警惕，“为什么？”

　　“明钰拿了照片给我，”他说，“一百多张，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你要的，所以过来看看。”

　　薛苑惊喜地“啊”了一声，连连说：“好的好的，我马上就过来，告诉我地址，稍等。”她用手摁着话筒，目光向萧正宇索要纸笔。

　　萧正宇拿来纸笔后却说：“你念给我听，我来写。”

　　薛苑点头，对着电话说：“好的，你说。”

　　李又维念了地名，她一边重复一边看着萧正宇写于纸上，确认无误后她才挂了电话，抓起沙发上的包，准备跟萧正宇道别，岂料他也拿起了公文包和车钥匙，锁上办公桌抽屉，简单说了句，“李又维家？我送你过去。”

　　薛苑下意识地想拒绝，他下一句就堵住了她的话，“别跟我客气。他一个人住，家不好找，就算打车，司机也未必知道地名。而且我也要顺道过去那边，接人。”

　　两人一起来到走廊，薛苑感激他的周到，有意说笑，“谢谢你，我都不知道该说你善于体谅人还是照顾人了。”

　　“随便怎么说都可以。”

　　余音刚落，萧正宇眼角余光注意到张玲莉屋子虚掩的门，吃了一惊，扭头问薛苑：“这门开了多久了？”

　　薛苑老实地回答：“我来的时候门就这么虚掩着。”

　　“是吗？我只是奇怪，你别放在心上。”

　　萧正宇解释着，露出笑容，带上门，拿出随身的钥匙反锁上，才对薛苑说：“走吧。”

　　李又维的家居然在市内，但这一路她完全不认识，只记得大致的路线是从可供十六辆车并行的主干道拐上了某条四车并行的小路，顺着小路进了仅容两辆车并行的小巷子。小巷子里僻静得简直不像话，路旁全都是梧桐木，此时正是梧桐木生长的全盛时期，一层层宽大的树叶在枝丫上狂热地舒展，互相挤压，从下往上看，树冠重得仿佛都要掉下来。

　　道路旁没有高房子，都是单门独户的老楼，房屋都有些陈旧，带着异国风情，就像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名媛，虽然老了，风情犹在。梧桐木高大得异乎寻常，隔开了每栋小楼，为它们挡住所有的阳光。

　　下车的时候薛苑对萧正宇说：“我这大学四年似乎都白过了，从来不知道这个现代化城市里还有这么个美丽清幽的地方。”

　　萧正宇说：“这就是大隐隐于市。”

　　薛苑完全同意他的观点，“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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