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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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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我从前认识的年轻人,”她问答说,“他老是咱那支歌的,就在我的窗下。” 他一声不吭,他气坏了。 “我可以那么清楚地看见他,”过了一会儿,她说:“他有那么一双眼睛。大大的、黑黑的眼睛。眼睛里还有那么一种人情——那么一种表情!” “这么说,你那时候爱他了?” “我不知道。” 他说:“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死了,十七岁时就死了,那时候,我十五岁。这么年轻,难道不可怕吗?” 他微微转过了脊背,刚刚的怒气被无能为力所取代,许许多多纠结的、羞愧的、悲哀的想法从眼中划过。他声音轻了许多,“他怎么去世的?” 她回答:“我想他为我而死了。” 剧场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很低很低的音乐从角落里飘出来。 我有些明白改剧本的缘由了。年轻男人对着比自己年长的妻子,感到惶惑而不安。妻子的过去对他来说,是虚无的空白,妻子过去认识了什么人,他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样的爱情,他依然不知道。他爱她,她的心里却有另外一个人的影子。在感情中,把一个异性与其他异性的差距无限扩大,是一切痛苦的根源。 年轻人死心塌地爱着自己的妻子,他愿意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她是她心中的女神。 但是,那错过的时光无法弥补。 因此他注视她的时候,总带着那么一丝哀愁。 第八章 风栉雨沐。 这剧场里,除了工作人员只有我一个观众,我立刻热情的鼓掌,“非常不错。” 他们大概还沉浸在戏中没有回神,听到我的掌声后才四顾,喘息的喘息,慢慢的笑起来。 作为一部短剧来说,本出戏偏短,但对于这么个十几人的小剧团而言,已经是非常出色了。我是个没太多戏剧细胞的人,也无法对这出戏提出真知灼见,只有很朴实的评价观点——能感动我的表演,就是好的表演。至于其他的,场景不够好、道具差劲,部分演员的台词没有记熟,结结巴巴;声音偏小这都是次要的。 等我把这些赞美之词一说,在场诸人都笑了起来。大家就在客厅坐下,擦汗的擦汗,喝水的喝水。 大郭一边看着手中的DV,还不忘记拍着我的肩膀,几乎要把我拍到地面上去,“小姑娘有眼光!” 我大笑,问离最近的沈钦言:“你们的剧什么时候上映?” “谈不上公映了,”沈钦言说,“打算在新年的几天,那时候大家都放了假,有空。” 想法倒确实很好,如果安排在新年的话,那只有一个月了,什么准备工作都来得及,这出戏还有大大的提升机会。 正想再问点剧本相关情况,手机响了,是纪小蕊打来的电话。那边声音轰鸣,但我听得出她在声嘶力竭地大吼:“小真,你现在快到快艾瑟医院一趟。” “什么?” “梁导在片场忽然昏过去了。” 我五脏六腑瞬间冻结,握着手机,愣是没咬出一个字。 那边实在太过嘈杂,我隐约听到风声和巨大的发动机声音,纪小蕊的声音隐隐约约,我听不到任何关于病情的细节,随即挂了电话;本想着一会儿再打过去,手机邮件到了,是艾瑟医院的地址。 艾瑟医院是市内的一家私立医院,我之前从未听说,奔出小剧场,直接打车过去,计价器上的数字看得我眼皮直跳。 下了车,看到路边的花店,心思一动,跑去买了束鲜花,价格同样贵得离谱。 我不喜欢医院。因为父亲生病的缘故,有一度到达了闻到双氧水味就恶心反胃、看到白大褂就双脚颤抖的地步。万幸,艾瑟医院倒是没消毒水味道,更像个舒适的度假山庄。 我缓慢挪动脚步,从大门到医院大楼前也就一两百米的距离,我走得分外艰辛,脚抖个不停,勒令自己东想西想,比如最近的天气和生病的辩证问题——降温降得太快,生病的一个接着一个。 边走边想,眼看大楼到了眼前,愈发觉得腿灌了铅,沉重得不得了,被一辆忽然驶来的车吓了一跳。 车子“唰”地在我身边来了个急刹车,停在我面前几米远的地方,带来的风吹得我手里的百合花抖了好几下,紧张地侧头,看到车中走下来几位西装笔挺的男人,被簇拥着的那位是个并不年轻、看上去五十多岁的男人,两鬓略有斑白,表情肃然,器宇轩昂。 出租车根本进不了医院大门,这车却可以直达楼下。 他们跟一阵风似的走进大堂进了电梯,我走到前台问了我母亲的房间号,上了楼。 我妈住在五楼的单人病房,楼层不高,我没乘电梯,在旋转楼梯上抬头看,病房外站了六七个人,我都认识,都是剧组成员。大家正在三三两两的说话或者打手机,脸色都不好。 我看到顾持钧站在外围,蹙着眉心跟制片人和副导演小声交谈,声音压得很低,偶尔比划一个手势;而纪小蕊则捏着手机一圈圈地原地打转,紧张兮兮地念叨着“林先生居然来得这么快,我以为他还在国外,他万一跟小真撞上了怎么办呢”,章时宇轻拍她的肩膀,安抚之意非常明显。 我取出手机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了。 我就坐在楼梯上,左思右想了十分钟,还是抱着花上了楼。 我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顾持钧回头看到我,立刻中止了和制片人的交谈,招呼我过去。 “我妈妈——”我慢腾腾地说。 顾持钧马上说:“医生半小时前检查过,梁导没有大碍,但疲劳导致了昏厥,几个小时后应该就会醒过来。” 纪小蕊拉着我的手,满脸的自责和痛苦,“我知道梁导身体不好,还有胃病,她这段时间是太拼命了,还有不少别的事情让她烦心。” “没大碍”三个字实在太美好了,我长长的舒了口气,心脏慢慢归位。这口气从我在小剧场就一直憋着,现在才能喘出来,“那就好,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几个人交换了视线,顾持钧说:“稍等,现在有人在里面。” “好。” 剧组成员纷纷对我表示了慰问,我从他们那里知道了当时的情况。 前几天他们结束了在海轮上的拍摄,转而进入摄影棚。当时正在拍一幕很关键的室外戏,完全采取鸟瞰镜头,难度非常很高,对环境的要求也高,现在是冬天了,天气远不如几个月前那么舒适,NG了多次都没拍成,我妈妈对女主角秦子青发了顿火。 我妈发起火来就是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的女皇,对谁都不客气。我亲眼见过她批秦子青,连剧本都摔了,说她一点生活阅历都没有,连哀而不伤的情绪都表现不出来,还当什么演员,直接滚回去当家庭主妇好了。当时所有人都吓得屏住呼吸,最后还是顾持钧劝住了我母亲,自己去跟她长谈了一番。 其他人好容易劝住了我母亲,她终于消气了,正打算再一次跟秦子青说戏的时候,忽然昏了过去,不省人事。剧组里有医生,当即就做了急救处理,海轮当时正在海上,母亲的一位朋友调用了私人飞机,把她接到了这家医院。 纪小蕊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正在飞机上,难怪我在电话里听到那么大的杂音。 我站在探视窗口往病房一瞧,微微吃了一惊。 病房里一片肃然,刚刚在楼下碰到的那几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居然就在我母亲的病房,那位五十多岁的男人站在病床前,低头看着躺在床上的母亲,伸手轻抚她的脸颊。他的头发盖住了眼睛,我看不到脸,更分辨不出表情,只看到绷紧的唇角。 病床上的母亲脸色白得像张蜡纸,正在昏睡,手臂上插着针头。 “他是?” 顾持钧解释,“他就是你母亲的朋友,也是盖亚电影公司最大的股东。” 这么说就是这里所有人的大老板了,来头真是不小。我回头看了纪小蕊一眼,侧过头问顾持钧,“我要不要去谢谢他?” “不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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