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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七


  当他回过神,已不自觉端起那盏茶杯,轻轻用唇印上。

  繁锦不知何时站在那里,从隔扇看去,便是这般光景。

  她想要出声,却怕惊动什么一般,一直以来总是如此踌躇,她不是不想要爱,只是他们间隔着这样多的东西。她早已忘记了回到他身边的方法。

  他和她之间,除却美好的记忆,便什么也不再有。

  有这样的一种爱,便是这样让人绝望又难忘。

  他给她的,只有无尽的悲伤。

  繁锦不知何时哭出声来,这声音便仿佛一种特赦令,融化了他们之间的陌生。邱清和走到隔扇前,仿佛要看穿她一般。

  “对不起。”

  她仿佛被某种力量紧紧锢住声音,只能用尽全部力气去摇头。

  他似乎在轻轻叹息,却是微笑的表情。

  “你现在可否幸福么?”

  她想了许久,只能回答。

  “我不知道。”

  他似乎考虑很久,终于开口。

  “我知道,繁锦……我很自私,但是我还是要问你,如果,我要你跟我走……你还肯么?”

  她毫不犹豫地喊出来。

  “为什么如今你才对我说这样的话!”

  “嘘——”他打断她的话“我们可不可以忘却这一切,回到那一年?”

  她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哪一年。

  “那一年,你因为不愿意接受父亲给你订下的婚姻,所以我们一路逃到了上海,我们相依为命,我出去做工的时候,你便在弄堂的小阁楼里等着我,你不知道,那时我最开心的便是每天你支着小脑袋趴在二楼等着我的模样,因为我知道,你的眼里只有我一人……”

  “哥……”她终于忍不住出声,痛苦的哽咽,“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她嫁了戚默然,而他也即将要和邱二小姐结婚。他欺骗她,而她欺骗了戚默然。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她反而能够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个事实。

  任她在戚默然面前那样哭闹任性的时候,她都无法想开的一个心结,竟然这样简单的断了。

  他哑着嗓子,嘶哑般的呜咽,仿佛垂死的孤狼一般哀嚎。

  “原来我们,已经回不去了么?”

  她只犹豫了一瞬,他慢慢缩回伸出的手。这一瞬,便是她与他今生最大的鸿沟。他已经再明白不过,她与他,都不在是当初的他们了。

  第四十四章

  原来隔绝他们的,不是命运,而是绝望。

  她泪流满面,靠着屏扇无力地坐落下来。

  “你……走吧。这一次车祸,我想开了很多。爱情不是可以随意去留的东西,你也不能够欺骗了我后再要我这样原谅你,因为我也有我要还的债。从今后忘了我,我也忘了你,这样……我们彼此才能够幸福。”

  他寻着她的影子,慢慢地吻着。每一点她所给予的光影,都只有心碎。

  他的泪水只是无声,“自此……今生不再相见。”其实他一直知道答案,只是这最后的一点点不舍与不甘,要他来到了他的面前。

  繁锦从未这样撕心裂肺的哭过,仿佛要将他的一切自心口一点点剔出,每一次都是血肉淋漓。

  也许痛得麻木了,便会忘了他。

  但是她撒谎了,今生今世,她要如何才能忘记?

  她对自己毫无保留,爱情是不公平的,永远不是谁对谁多好,就能够得到多少。

  她不知哭了多久,甚至来不及去看他离去的背影,便这样昏沉沉地倒在地上。

  夜幕不知何时降了下来,戚爷回来时,已是万家灯火,衡山路两侧的梧桐树摇曳着树叶的“簌簌”声,他坐在车里,眯着眼静静的听。

  下了车,却没有看到她平素立在二楼窗前张望的影子,不由得问了下人,只闪烁其辞说是睡下了。

  卧室里那盏台灯油亮,一束白光自碧绿的琉璃灯罩顶端射出,将平素雅致的壁纸反射成烫金一般。朦胧的金光撒落在她的睡脸上,好似电影片子中的慢镜头一般隽永。

  暖气管烧的很热,她盖了一席湖绿色的毯子,只衬着她肌肤如玉。

  他慢慢靠近,便闻到浓烈的晚香玉,伸手欲碰触她光滑的脸颊,却发现枕侧湿了一大片。

  心思一转,起身走到窗前点了烟,却没有抽。

  那一点明亮的红,便自他的指尖缭绕不散。

  繁锦被烟味呛醒,朦胧间见他的背影萧瑟,不由得心中苦涩,便低低唤了句:“逸衡。”

  他回过头,表情隐在光影中,让她看不真切。

  她又道:“我冷。”

  他便和衣上了床,隔着被子紧紧搂住她。

  “我也冷,但是我们抱在一起,便不会冷了。”

  她只装作听不懂,偷偷抹去泪。

  “傻瓜,你多拿条被子,便全都不碍事了。”

  他在她顶头上慢慢笑了。“可我只要你。”

  她听着听着,异常的窝心。不敢多想,只能在他的怀中慢慢闭上眼,沉沉睡去。

  直到春至,他们过了段很平静的日子。

  一度她以为,真的可以这样慢慢和他老去。

  也许他在外面还是有女人的,但是大多时间,他都在衡山陪她,这便形成了一种默契,夫妻之间很微妙的那种。不需要语言,有时彼此一个眼神,便知道对方的想法。

  转眼到了寒食节,这一日早早下了春雨,外面稀疏的细草皆在雨雾中朦胧摇曳,仿佛挂了一层白霜。

  按规矩是忌讳生火开灶的,于是下人准备了粥面等寒食。繁锦和丈夫又喝了许多春酒,天刚暗下便早早上了床。

  她躺在锦绣褥子间,静静听到外面呼啸的风雨。

  他在一旁呼吸平稳,也不知是否睡着了。

  忽而管家来敲门,这在家规森严的戚家是极失礼的事,如若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下人是不能未经召唤随意来见的。

  戚爷坐起身,似乎也很恼怒。

  “什么事?”

  管家在门外很焦急,连声音都不似以往平静。

  “老爷,二爷来了。他喝得大了,非要见您……您看看,是不是要我送走?”

  繁锦也是一愣,前阵子只听说他把秦默喻送到了日本学画,没想到他何时又回了上海滩。

  戚爷转身已经下床穿起衣服,繁锦想要起身却被他阻止。

  “你别来。”转身便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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