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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佩佩嗓子喑哑地说。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照亮了她的脸。谭功达吃惊地发现姚佩佩那惨白的脸上竟然满是泪水。在黑暗中,姚佩佩齉着鼻子道:“这车的帆布顶棚漏雨,弄得我满脸满头都是水。”

  他用舌头裹动着那枚糖果,听着它在牙齿间留下的清脆的声响,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这个佩佩,到了晚上,完全就变了一个人。她就像传说中的两条青白巨蟒,到了中秋之夜,喝了雄黄酒,立即就现了原形,幻化出两条肥胖的蛇来。

  “在梅城的这个亲戚是你什么人?”

  “姑妈。”

  “没想到,”谭功达想了想说,“你的社会关系还挺复杂的么!”

  就在这时,司机小王一个急刹车,只听“吱”的一声,吉普车在马路上横了过来,差一点翻在路边的水沟里。借着微弱的车灯,谭功达看见不远处的马路中间,停着几辆三轮摩托车,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一个黑影正朝他们挥着手,另外几个人手里拿着电筒,身披雨衣,正快步朝他们走来。一个身背卡宾枪的人面容忧郁,将脑袋从车窗外伸进来,举起手电筒,朝他们晃了晃,低声命令道:

  “证件!”

  谭功达将自己的证件掏出来递给姚秘书,姚佩佩将它交给那个人。他用手电照着看了看,嘴里道:“嗬,还是个县长呢!”随后,他大概是看见了前车座上的那一篓子杨梅,随手捡起一粒,放在嘴里,一边吃,一边怪笑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姚佩佩看,末了道:“我们是省公安机关的,正在奉命抓捕一名重要的案犯。你,为什么哭?”

  姚秘书吓了一跳,嘟囔着解释说,是吉普车的顶棚漏雨。为了证明自己刚才没有哭,她还勉强咧开嘴笑了一下。那人又用手电筒照了照谭功达的脸,似乎完全不把这个县长放在眼里:

  “你知不知道这附近有一个叫做界牌的地方?”

  “不知道!”

  谭功达的声音表明,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满脸发红,眼睛布满了血丝,伸手在腰间乱摸起来,就摸到了姚佩佩的一只手。他在乱摸什么?难道是摸枪吗?佩佩赶紧悄悄地拉了拉他的袖子,还抓住他的手使劲地捏了一下,暗示他不要激动。

  姚佩佩和小王都赶紧发誓赌咒,说他们从未听说过“界牌”这个地方。那人肩上的卡宾枪管碰在吉普车的车门上“铛铛”直响。

  “那好吧,再见。”那人笑了一下,伸手从竹篓里抓了一把杨梅,将门“嘭”地一声关上了。

  吉普车开出去很远了,姚佩佩还是哆哆嗦嗦地浑身发抖,她的牙齿咬得咯咯响。谭功达关切地问她,是打摆子了,还是什么地方不舒服?佩佩缩了缩身体,心烦意乱地说:“我挺好,没什么事。”谭功达用手背碰了碰她的前额,凉阴阴的,没见有什么热度,也就放了心。她不时地回过身去,朝身后张望。她的神经系统太脆弱了。得找个机会和她好好谈谈。在上海的时候,她或许受过什么刺激……说起父母她就忍不住流泪,不知是什么缘故?刚才那几个陌生人怎么会把她吓成这样?我得找个时间和她好好谈谈。为了松弛一下她的神经,谭功达竟然一反常态,与佩佩开起玩笑来:“我说你在工地上朝我挤眉弄眼,你还不承认,可刚才是谁拽我袖子来着?”

  姚佩佩没有吱声。车厢里弥漫着一股呛鼻的汽油味。窗外的雨变小了,司机小王显然在加速赶路。半晌,姚佩佩用胳膊碰了碰他,低声道:“刚才那个人打开车门查你证件的时候,你注意到他的脸了么?”

  “没怎么留意,”谭功达道,“他的脸怎么了?”

  “他没眉毛。”姚佩佩说。

  谭功达知道她又在疑神疑鬼了。

  “他的嘴唇上好像涂着厚厚的口红,脸上还抹了一层胭脂和粉霜,让雨一淋,一塌糊涂……”过了一会儿,姚佩佩又说道。

  “好端端的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在脸上涂脂抹粉?那不成了唱戏的了?”谭功达笑道。

  “要我说,刚才我们遇见的那几位,根本不是人。”

  “那他们是什么?”

  “鬼呀。”

  司机小王听她这么说,也吓得浑身一激灵,侧过头来,对佩佩道:“姚秘书,你可不要吓我,把我吓得肝胆相照。我这个人什么都不怕,就是怕鬼。”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姚佩佩自语道,“梦见阎王爷在清明节派鬼来捉我,为首的小鬼和刚才那人长得一模一样。界牌那个地方遍地丘壑,似乎也是梦中见过。”

  谭功达哈哈大笑道:“你没听那人说吗?他们正在奉命追捕一名重要的案犯。”

  “他们该不会就是来抓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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