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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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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回,她和汤碧云参加县机关组织的义务劳动,去西津渡扫大街。突然遇到了夏日的瓢泼大雨,姚佩佩赶紧丢下扫帚,拉着汤碧云,跑到牌坊的屋檐下避雨。可跑到那儿一看,俩人都吓了一跳,原来钱大钧和谭功达小声交谈着什么,也在那儿避雨。她们两个人搂作一团,挤靠在牌坊下的木柱上,就像是两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汤碧云看见钱大钧,更是面红耳赤,不敢抬头,兀自呼哧呼哧地在那儿喘气,气氛一时十分尴尬。可没想到,钱大钧却笑嘻嘻地朝她俩走了过来,冲着汤碧云煞有介事地道:“羊杂碎,我只记得人家都叫你羊杂碎,可你到底叫个什么名字来着?你看我这脑子……” “汤碧云。”碧云明显地迟疑了一下,抖抖嗦嗦地答道。 “噢,对,汤碧云。”钱大钧笑着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你具体在哪个部门上班?” “多种经营办公室啊?” 钱大钧又“噢”了一声,接着又问道:“你们老家不在梅城吧?” 汤碧云这才算是弄明白了钱大钧的意图,两个人大大方方地聊起天来。最后,钱大钧假模假式地问她“汤碧云”三个字怎么写,害得姚佩佩背过身拼命地深呼吸,才没让自己笑出来。 谭功达这时插话道:“大钧,你这个人,跟我一样糊涂,县委大院到底有多少人,谁是谁,我从来就没搞清楚过。” 呆子呆子,人家可跟你大不一样,你糊涂,人家可不糊涂。钱大钧与汤碧云说着话,却拿眼睛朝佩佩这边看。为了不让钱大钧从自己的脸上看出来她知道他们的秘密,佩佩可算是费尽了心机,最后出了一身大汗。 这天中午,姚佩佩去食堂吃饭。当她走到变电房旁边的小树林时,看见钱大钧用火柴棍剔着牙,在那伙人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姚佩佩想要躲,可已经来不及了。 “小鬼,”钱大钧叫了她一声。他一会叫她“佩佩”,一会叫她“小姚”,有时候也叫她“姚妹”,或者干脆“姚佩佩同志”,今天当着他手下那群干部的面,他又开始叫她“小鬼”了。听到钱大钧喊她,姚佩佩的腿就像灌了铅似的,怎么也迈不开步子。钱大钧对身边的人摆了摆手。一直等那伙人走远了,才对姚佩佩低声道:“你是党员不是?” “现在还不是。”姚佩佩想了想,字斟句酌地回答他。 “交入党申请了吗?” “暂时还没有考虑。” 钱大钧咬着火柴棍,笑了起来:“怪不得人家说你是落后分子,一点没错。你回去赶紧写一份简历,再写一个两年来的工作总结,明天一上班,就交给县委办公室的杨福妹同志。” “写那个做什么?” “叫你写,你就写呗。” 说完,钱大钧摇头晃脑,径自走了。 他干嘛让我写简历?再说,现在还不到年终,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让我写什么工作总结?姚佩佩心事重重地在食堂吃了饭,回到办公室,谭功达还在那儿抱着电话不放呢。看起来他和白小娴的事有了进展,她一看见谭功达对着电话机傻笑的样子,心里就直冒火。笑什么笑?!你笑得像一朵花似的,人家也看不见!谭功达放下电话,就笑嘻嘻地过来跟她借牙缸。最可气的,他刷完牙之后,还好意思把牙刷还给她!她一眼就瞧见牙刷上还镶着一片菜叶子,想要说几句话损损他,心里忽然又觉得特别没意思:在偌大的县委机关,她也就敢跟谭功达使使性子!话到嘴边,又噎回去了,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桌边写简历,可刚写了一行,就勾起了自己的童年往事,差一点流下泪来。 一直等到天快黑的时候,姚佩佩把笔杆都咬出了一个个圆圆的牙印,好歹才算把那篇简历给胡诌了出来。谭功达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一点都不知道。姚佩佩正想接着写那要命的工作总结,耳边忽听得“嘀嗒”一声,脑袋顶上的那根日光灯管忽然就亮了。她扭头一看,发现司机小王正站在门边,冲着她傻笑呢。 “喂,你搞什么鬼,探头探脑的,把我吓一跳。”佩佩笑道。 “屋里这么黑,你也不开灯,莫非你要把自己弄成一叶障目呀?” “你要再跟我说你那烂成语,我就再不理你了。好好说话成不成?”姚佩佩忍住笑,问他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一个人在这瞎转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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