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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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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了几次火,都没成功。后来阿龙说,雨下得太大,也许密封池进了水。在大雨的间歇,他带我去了二号池边看了看,阿龙还朝池子里丢了一根火柴,谁知道"嘭"的一声,差点没把池子炸塌,还溅了我们一脸猪粪。" "怪不得你身上一股臭味!" "当天晚上,阿龙就让我在他们那儿打个地铺,住一宿,等第二天雨停了,再试一次,谁知这雨越下越大,没完没了。" "那你眼下打算怎么办?"佩佩问他。 "我这就到普济水库那边跑一趟。" 姚佩佩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钱匣子来,把里面的钱和粮票都翻出来,递给他: "你这会儿去那边,不就成了峨眉山上的猴子了么?" "猴子?什么猴子?" 姚佩佩冷笑了一声,接着又说:"峨眉山上的猴子下来了,要去抢夺胜利果实……人家总指挥、副总指挥正忙得不亦乐乎,你这时跑去插一脚,哪里能讨到个好脸色?只是自取其辱。要我说,干脆你哪儿也别去。回家好好洗个澡,睡个觉是正经。这么一闹腾,别的事我不知道,好歹,你这个县长恐怕是做不成了。" 她见谭功达木呆呆地坐在那儿发愣,就轻轻地推了推他:"再说,你怎么去呢?小王又不在。" "我在马路边随便拦个什么车就行了。" 谭功达来到医院外,瞅见一辆运伤员的驴车,停在马路对面。一个黝黑的中年汉子头戴一顶破草帽,脖子上搭着条毛巾,正在给毛驴喂桑叶。谭功达朝他走过去,问他能不能捎他去普济。 "不行不行!"赶车的说:"给我多少钱都不行!一天跑两趟县城,我的这头驴都累得快吐血了,不要说你,呆会我自己回去,都舍不得坐。" 谭功达没再说什么。等到毛驴吃完了桑叶,那汉子晃了晃手里的柳条,赶着毛驴,一路摇摇晃晃地走了。在烈日炎炎的煤渣公路上,谭功达差不多站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没拦下一辆车来。有一辆装煤的车倒是停了,可司机嘴里叼着卷烟,跳下车来就是一顿臭骂,连推带搡,差一点没把谭功达撵到路边的排水沟里。 谭功达气得双手在裤腰带上乱摸了一气。他是在摸枪。这是他在部队时养成的习惯,每当他遇到难以忍受的耻辱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去腰上摸枪。 他听着淙淙流淌的渠水,脑子里悲哀地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属于他的时代已经彻底结束了。他抬起头来,看了看远方钢蓝色的群山,看了看那条蜿蜒起伏的煤渣公路,四周的旷野一片岑寂。 他把手里拎着的那双塑料凉鞋穿在脚上,返身朝县城的方向走。可他不知道要往哪里去。这个世界在顷刻之间似乎突然变得与自己无关了,他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黄昏的时候,他终于来到了梅城汽车站的售票窗口。里面有两个女售票员,正盘腿坐在床上打扑克牌。谭功达把脑袋伸进去,问她们有没有去普济的班车,那个年轻的姑娘立刻瞪了他一眼,道: "最后一班车半个小时前已经走了。" 说完,她从床上跳下来,"啪"的一声就把那扇小门关上了。 2 这天早上,姚佩佩一觉睡过了头。等到姑妈拎着一兜桃子从早市上回来,把她叫醒,已经十点一刻了。姑妈见她手忙脚乱地穿衣服,看了看墙上的钟,劝她道:"都这辰光了,你再洗洗弄弄,赶到单位,也快要吃中饭了。不如上午就别去了,你来帮我搭把手,我们今天包馄饨。" 姚佩佩想了想,一脸苦笑:"不行啊,昨天才刚刚宣布了新的作息制度和工作条例,无故旷工,可是要开除的呀!" "那你就到楼底下老孙头那儿,给单位打个电话,就说生病了。要不,我去替你打?" "算了,还是我去吧。" 姚佩佩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趿着拖鞋,踢踢踏踏地下楼去了。她们家的隔壁就是县肉联厂,传达室的孙老头那儿有一台电话机,附近的居民要是有个什么急事,都去他那儿借电话用。这孙老头的脾气阴晴不定,让人琢磨不透。有时让打,有时不让打,全看他高兴不高兴。他要是不高兴起来,就是你家房子着了火,他那电话机也不准你摸一下。久而久之,弄得街坊邻居都有些怕他。姑父升了副校长之后,姑妈常常用孙老头的例子来开导他:"有官做,也要会做,你看那孙老头,什么官儿都不是,只管一部破电话,也混得人五人六的,谁见了他不都巴巴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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