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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刚找到她们的江美韵接话过来,看到女儿眼中有泪,叹息了一声,在林艾馨对面坐下来,“那次她回娘家住了两天,没好好吃过一顿饭。我们都是当妈的人,她当时看到童童那样子怎么会不自责?只不过她都放在心里。”

  “但这样的事不是一回两回吧。”林艾馨见亲家来了,故意换了个优美的坐姿,背挺得笔直。

  “她是有错。可也不是完全不去想做个好母亲,好妻子,是有心无力,也不知从何处着手。”江美韵说,“你见她已经改了,就原谅了吧——”

  “妈!”江紫末打断母亲的话,悔不当初地对林艾馨道,“我认错,也许认错也无济于事。但我可以保证,以后这种事不会有的。”

  林艾馨会心地笑了笑,“那就好,我也不是那种恶婆婆,回头找机会跟你公公道个歉就行了。”

  见事情已解决,心结打开了,林艾馨的老毛病也就又犯了,盯着江美韵穿的那件宽大的没有任何花色的黑毛衣,一脸吃惊状,“我说亲家,你怎么还是穿这么老气的颜色啊?我跟你说的话你都没听吧,唉,虽说我们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可是要给后人做榜样啊,你看看,紫末随你,穿得这么——”她本来想说土气的,又觉得伤人,便改口道,“这么朴素,怎么拴得住男人的心。为了家庭着想,也要时时把自己打扮起来啊。”

  江美韵忍了忍,才把一口水吞下去。心想你自己喜欢风骚,扯上儿子的家庭做什么?便抬起脸,不怀好意地笑道:“我这不是没什么姿色么?又没有一个靠得住的男人,这孩子小时候那都是丢在一边的,滚得一身泥也要等我下班后才能换身衣裳,怪谁呢?怪自己没那个命,没有个靠得住的男人,才没闲功夫去想着穿衣啊,打扮啊。这也好,我这样没品味的人,真打扮起来说不定不伦不类,反倒让人笑话。”

  江紫末暗暗奇怪,父母在她十岁时才离婚,哪有这样心酸的经历。转瞬又明白过来,母亲这是明褒暗损,讥讽婆婆只知道依靠男人,还总是打扮得不伦不类。想到这里,她暗叫糟糕,依老妈那直率的性子,被婆婆教训得多了,指不定就吵起来。

  她一时想不出好的办法从中斡旋,又因一直自责以前对待童童不尽心,没做个好母亲,顿时心乱如麻,便在桌子底下拉拉母亲的衣角。

  她哪想得起来,这对亲家早就是唇枪舌战惯了的,虽然嘴不留情,过后也不会往心里去。紫末拉了几下衣角,江美韵一点反应都没有。再多拉几下,江美韵一掌挥开她,“你拉什么拉?都这么大的人了,有话不会用嘴说啊。”

  林艾馨娇媚地笑了起来,“亲家,我又忍不住要说说你了。父母从小就要对孩子言传身教,你以前就不该骂紫末,凡事要讲道理,父母有修养,孩子自然就受到了正面的影响。我就从不骂我们自辉,采用启发式教育。你不是一直夸我们家自辉嘛,所以,你也承认自辉的修养风度都是极好的吧?”

  哼!就你家自辉有教养,咱家孩子没教养?江美韵气得头发根根倒竖,看着林艾馨那扎眼的笑容,简直想扑过去揍得她花容失色,看她还怎么风骚?

  “我说亲家,”她的气一上来,连讥讽的心思都没有了,“你哪只眼睛看到紫末没教养了?”

  林艾馨惊讶地“啊”了一声,“我什么时候说紫末没教养了?我只是好意劝你,不要骂孩子,紫末都这么大了,你还骂她,让她的脸往哪里搁?”

  她最初的确是这个意思,只不过说着说着,忍不住炫耀一下,就偏题了。

  江美韵颓然地垂下头,跟这个女人完全讲不清楚。

  林艾馨下一秒就忘了这些纷争,目光盯着一个刚进店里的短发女人,又“哎呀”一声,“你们看看那个女人,长得可真漂亮,但好好的女孩子头发干嘛剪那么短呢?还有那一身套裙,白白的,居然连一朵花也没有——”

  江紫末的目光也随之移过去,那裙子她曾在时尚频道看到过,法国某个大师设计的秋装,一般人想买都买不到。再往上看,她惊叫出来,“琳琅!”

  chapter 25

  周琳琅在寻找她约好的人,好像还没到,便要往一个不显眼的角落去坐着等人,听到有人叫她,转过头去,面色微微讶异,是末末。

  “琳琅,琳琅!”

  她一脚跨出来,飞闪到自己面前。琳琅惊了一惊,但面色很快就沉静下来,没有重逢的喜悦,也没有不高兴这场偶遇,一切都淡淡的。很早前便已如此,亲眼见过紫末的那种生死不能的悲伤,还有那个人所受的煎熬后,淡然处世的作风便已深植在心。

  一别几年,好友激动地拽着她的衣袖,在这间拥挤的咖啡厅里,她穿着奇装异服,忘我得像一只旷野的兔子上蹿下跳。

  她皱皱眉,这像是紫末,又不像。她最初认识的紫末该是这样,后来却不是了。

  “我们去那边坐,”琳琅淡淡地微笑,走向角落临窗的位置。

  何以这么冷淡?江紫末再迟钝也明白,这场重逢,琳琅的心境与她大不相同。默默地跟在后面,她仍然想知道这些年她在哪里,在做什么?失忆前她们仍有来往吗?

  其实,不用问,琳琅的态度已经说明了好些东西,这个朋友把她忘记了。

  她压抑地坐到琳琅的对面,喜悦已有所沉敛。

  原来那个直爽又粘人,不管你愿不愿意都要贴上来的江紫末也沉稳了。周琳琅暗想,微笑着说:“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是分别几年了啊?江紫末想,她苦笑,“撞坏了头,我把这几年的事都忘掉了。”

  周琳琅睁大她那双杏仁似的大眼睛,江紫末唯恐她听不懂,又补充,“准确的说,我失忆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最好的朋友,曾经在同一张床上睡过,交换过许多隐秘的心事,现在又坐到一起,江紫末却紧张得在桌子底下直搓着双手。

  “那你还记得纪准扬吗?”周琳琅问。

  江紫末摇摇头,“我起初连丈夫儿子都记不起来,后来有些隐隐约约的回忆,关于那个纪准扬的,并不是很深刻。”

  “单单忘了那以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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