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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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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明年,学校几乎每天都能听到谁谁谁收到拒绝信了,原来那一个名额,根本不是给了英文系的,而是给了学校很多个文科院系的,难怪系里搞那么透明,原来透明是因为稀薄,这么稀薄的希望,再在多个院系之间抻一抻,当然很透明了。 当95%的人都收到了拒绝信的时候,艾米还没收到拒绝信,不光别人认为她有希望了,连她自己都开始相信自己有希望了。突然有一天,同系另一个候选人刘芳沮丧地对艾米说:“不行了,我没被录取,因为M大要GRESUBJECT成绩,而我没有。” 艾米就不懂了:“你怎么知道M大要GRE SUBJECT成绩?而且你怎么扯到M大去了,不是哈佛燕京吗?” 刘芳说:“哈佛燕京只是出钱的地方,你还得有学校录取你才拿得到他们的钱呀。” 艾米愣了,有这种事?怎么早没人告诉我?但刘芳说系里发的小册子上写着的。她跑回家,翻箱倒柜地找出那个小册子,果不其然,上面写得明明白白,是HARVARDYENCHING INSTITUTE的一个FELLOWSHIP PROGRAM,叫DOCTORAL SCHOLARSPROGRAM,给予那些被美国大学录取的博士生三年半的资助。她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难怪我一直没被拒绝,敢情我根本没追求啊? 父亲知道后,气得不知说什么好:“你呀,你这个粗枝大叶的毛病迟早毁了你。”听上去好像是说现在还没毁掉一样。 妈妈指着爸爸说,“还不都是踏你的代?你就是这么个粗枝大叶的人,你跟我谈恋爱的时候,十回有九回把约会的时间地点搞错……”然后爸爸妈妈又文斗武斗去了。 说实话,艾米倒不怎么伤心,全校那么多文科院系,就这么一个名额,就是录取了,都未必拿得到这笔钱,还不如像我这样,连申请都没申请,何谈录取不录取? 这就象爱上了一个人,但没有去追他,固然是得不到他,但也没有被拒绝的风险,可以自负地说,你得意个什么?我根本不追你,管你接受不接受? 无所求,就无所惧;无所谓追求,就无所谓被拒。 好心人都劝艾米办自费,说你GRE也考了,托福也考了,何不试试自费留学呢?艾米想想也是,就办自费吧。 艾米在别的问题上,用钱都是大手大脚的,唯独在与学习有关的事情上,就非常小气,小气到吝啬的地步。复习GRE的时候,她舍不得花钱去读新东方的那些班。报名的时候,她舍不得花钱报太多的学校,只选了五所大学,美国三所,加拿大两所。 可能真是有“吃狗屎的运气”,撒出去的种子居然有发芽开花的,艾米拿到了三个录取通知书,一个给了全额奖学金,一个免了学费,另一个,也是她比较心仪的一个,什么也没给。 看来这出国留学跟找对象差不多,你喜欢的,他不够喜欢你;喜欢你的,你不太瞧得起。人就是在这些矛盾中求统一求完美,最终大多是“不得已而求其次”。 本着读书能不花钱就不花钱,能少花钱就少花钱的原则,艾米决定到那个给了她全额奖学金的C大去读书。她在地图上找到了那个小小的城市,用红笔打了一个圈,心想,豁出去了,就到这个巴掌大的城市去呆个几年,洋插队一把,尽快混个学位就回来。她研究了一下C大英文系的博士PROGRAM,估计如果抓得死紧的话,五年左右能拿到博士学位。 她想,五年就五年,到那时,我已经二十八岁了,可以理直气壮地找到ALLAN,对他说:“现在我长大了,成熟了,知道什么是爱情了,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在B城机场接艾米的是C大英文系硕果仅存的三个中国人之一,叫柳子修,从这个名字你就可以嗅出一股港台味道。柳子修是个台湾女孩,个子小小的,皮肤黑黑的,讲一口典型的台湾“国语”,就是说话时舌尖很靠近门齿的那种,而不是舌头几乎卷到喉咙里去了的那种。 (5) 从艾米把子修称作“中国人”这一点,我们可以看出艾米是很爱国的,从骨子里就是把台湾看作我们祖国领土神圣不可侵犯的一部分的。 艾米属于那种REMOTE爱国派,又叫“庐山”爱国派,就是人在国内的时候,免不了就骂骂咧咧地抨击中国的这,针砭中国的那,横挑鼻子竖挑眼,大到人民代表大会,小到街头的公共厕所,没有一条入得了她的眼。但一到了国外,就爱起国来了,听不得别人说中国半个不字,动辄就拍板而起,指指戳戳地责问:你说中国腐败,你们国家不腐败?你们的那些官员不照样贪污腐化? 所以当子修问艾米会不会说“MANDARIN”的时候,艾米就长篇累牍地跟子修解释,说“MANDARIN”就是“满大人”的音译,我讲的是“普通话”,而不是“满大人”的话。你讲的也不能说是“国语”,因为台湾不是一个国家,你讲的话也不是台湾固有的,而是从大陆带过去的。 子修很随和地说:“你说是什么话就是什么话罗,只要能沟通就行了。” 子修说话软绵绵的,艾米觉得自己是一拳砸在了棉花包上,不好意思再砸了。 子修一路上都在说话,她说如果她不说话,就会打瞌睡的,打着瞌睡开车的事,她也干过,不过现在车上还有另一条身家性命,就不敢太冒险了。 子修说她爸爸是从大陆去台湾的,在大陆就有老婆孩子,但他49年跟着国民党去台湾的时候,没能把乡下的老婆孩子也带上,所以孤零零地一个人去了台湾。他以为今生是无缘跟大陆的老婆团聚的了,就在台湾娶了一个土著姑娘,生了三个女儿,子修是最小的一个。 哪里知道中国开放以后,子修的爸爸有了回大陆探亲的机会,他去台湾这么多年,又已经有了新的老婆新的家庭,却仍然没能忘记自己留在大陆的老婆孩子。他背着子修的妈妈打听到了大陆老婆孩子的下落,他们仍然住在老家的村子里,他大陆的老婆一直没有再婚,一个人带大了几个孩子。 于是子修的爸爸千里迢迢,回到大陆来探亲。子修的妈妈当然是不太高兴的,但也没办法,只好跟着她爸爸到大陆来。一个丈夫,两个妻子见了面,个中几多欢喜几多愁,就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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