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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我还以为你会感谢我。没想到……实在太伤同桌情谊了。”陈倦声音带着磁性和戏谑。

  “你哪里来的,自以为是?”阿衡声音冰冷刺骨。

  “难道不是吗,我取代了言希的演唱,没有把他推向ICE的前尘,我想你不会看不出言希和ICE性格中黑暗叛逆的部分有多么相似。”陈倦语气笃定。

  “你一直恨言希,是吗?”阿衡深吸一口气,冷静开口。

  “如果你是我,如果你迷恋得无可自拔的人深深地爱着言希,你会怎么做?”对方依旧笑,像老友聊天的轻松。

  “所以,就报复言希?”她的语气变得益发冷硬。

  对方轻笑——“起初我是这么想的,可是,突然觉得累了,发觉事情不是我想象的如此,就想要停手了。”

  “后来的,你都看到了,虽然言希未称心如意,但我,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他觉得自己再理直气壮不过。

  “毕竟,我没给言希造成任何实质的伤害,对吗?”

  只是,却遭到差点毁容的待遇,实在,让人郁闷。

  阿衡那一日的冲动,完全超出他的预想,这女孩一向理智,虽然比起那人的冷清睿智有所不及,

  但是,至少比起思莞,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聪慧通透。

  至今,他还不知,阿衡那一日到底为何恼成那幅模样,爆发的神情,像是欲杀其而后快。

  连温思莞都未如此,究竟是他猜得过浅,还是她藏得太深。

  电话彼端却一直是沉默冰冷,陈倦听得到那一端那人的呼吸,涌动的压抑的,分明是……阴暗中隐藏的无法见光的愤怒。

  过了许久,她开了口,惊雷一般,炸在头顶,这少年握着话筒,无法动弹,无法言愈的……震撼。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听阿衡说脏话。

  “你他妈的知不知道,言希最怕的不是像那什么狗屁ICE一样长埋地下,而是,被全世界抛弃!”


  Chapter32

  那一日,有个少年风风火火地跑到了言家。

  “美人儿,咱不生气哈!老子已经替你揍了陈倦,丫个拆人墙角的死人妖!”穿着黑T的俊朗黑少年,表情严肃,对着沙发上静默的那一个,慷慨陈词。

  言希抬头,扑哧一声,喷了——“是你打了人,还是人打了你?”

  这傻孩子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肿了起来,脖子还有许多道清晰的血痕,像个调色盘。

  达夷抓着黑发,傻笑——“嘿嘿,你甭管这个,反正知道老子帮你报了仇,就成了!”

  言希凝视着少年的面孔,干净正直,一望见底,片刻,琢磨着,笑了。

  “达夷,你说,这个世界,是像你的人比较多,还是像我的多一些?”

  少年愣了,皱着眉,思索,坦诚——“要是说脸,长成你丫这样的还真难找;要论个性,像您老这样变态霸道爱欺负人的就更不多了。”

  “妈的!”言希笑,手中的抱枕砸了过去。

  ***

  言家门前有一颗榕树,是言希过两岁生日时,言老亲自为孙子栽的。长了十数个年头,一直十分茂盛,近几年,老人对军中的事物渐渐放了权,在家中,闲着无事,就找人在榕树下砌了一个石棋盘,黄昏时,常常同一帮老伙计老战友杀得难分难解。阿衡之前放学回家时,就碰到过许多次。

  她喜欢那些老人们下棋时的眼神,那是睿智,桀骜和开阔,是被一枚枚功勋浸润的明亮高贵。这样的灵魂,于她,只能用着满心的仰慕诠释。所以,每每遇着,总是要静静看上许久。言老逗她——我看你是顶喜欢这青石棋盘的,干脆给我们小希做媳妇,嫁到我家,天天让你抱着看个够!

  阿衡自是脸红,讷讷无话,只是望着四周,生怕言希不小心出现,听到了自个儿可真是不用活了。

  辛老笑言老——“小希什么时候卖不出去了,要你这么费了老命牵线,也不怕老温骂你挤兑人家的小孙女。”

  言老一瞪眼——“你懂什么!这孩子的老实温厚,便是找遍咱们部队整个文工团,甭看漂亮姑娘多,可没这个难得。”

  辛老笑骂——“呸!当你言老头存了什么好心,只专门欺负人家小闺女温柔,好迁就着你家的小霸王。”

  这场景似乎还鲜活地在脑中跳跃,像是未过几日,可是,事实上,自言老离去,这棋盘,确凿已经空了许久。

  “阿衡,你在愣什么?”坐在石凳上的少年歪了头,问她。

  阿衡轻轻扶正少年的头——“不要,乱动。”

  依旧糯糯的语调,却有些冷淡。

  阿衡把大毛巾围在少年颈上,系了个松结,眸光复杂地望向少年的一头黑发。

  这几日,言希头皮一直红肿发炎,医生推测是发胶中化学物质引起的毛囊发炎,怕伤了发根,便嘱咐少年,一定要剃了头发,每天上药,等到痊愈,才能蓄发。

  言希纠结了几日,又不肯去理发店,就让阿衡在家中帮他剪了。

  阿衡觉得自己很像万能的移动工具箱,做什么事,虽然不精通,但总是会一些皮毛的。

  比如,修车,比如,理发。

  她的头偏向夕阳,轻轻触到少年的发,满撒的金光中,软软温暖的气息温柔扑向掌心,像是填满了什么,眯着眼,慢悠悠寻找少年的发际线,却看到了发顶小小的旋儿,小时候常听老人说,这里是聪明碗儿,长聪明的地方。想必,言希满脑子的古灵精怪,便是从这里而来。

  言希笑了出声——”阿衡阿衡,是不是被我的头发迷住了,不舍得下毒手了?”

  看,看,就是这么的自恋,兴许也是从那小涡中长出来的。

  她无奈,四处寻着发剪,一只白玉雕的手却从前方递了过来——“给。”

  什么时候,一不留神,又被他拿走了……

  阿衡接住,银色的发剪从少年的手心递过,还带着他的体温,强大的冰凉中微弱的温暖。

  围着大毛巾的言希,安安静静地望着大榕树,乖巧的模样。

  她站在他的身后,微微倾斜了身子,一点点看着发剪从那满眼的黑发中穿梭,缓缓地掉落的,是一地的碎发。

  “阿衡,我长头发,很慢的。”言希开口,声音有些低落。

  “这样的长度……”阿衡用手比了比颈间。

  “大概要两光年吧。”言希用着正经的语气说着不正经的话。

  “瞎说。”阿衡皱眉。

  “阿衡,我有时觉得,你很不像个女人。”言希微微眯起龙眼儿般的大眼睛,流光乍泄——“要不然,我看到你,怎么不会害怕呢。”

  女人,有什么好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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