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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汪时宇说:“别吃了。”

  杨蔓说:“好可惜啊!这该死的苍蝇。我们这边苍蝇就是特别多,难怪这儿很少有人在露天坐呢。有一阵子,在我们报社的楼下,有个小餐馆把桌子摆出来,供报社上夜班的人喝点啤酒,吃点儿卤菜。我当时挺高兴的,因为觉得这就有点像我们南方的意思了。可我仔细一看,根本不行。那桌子只要是空的,就是黑色的桌面。”

  杨蔓顿了一下,说:“只有有人的桌面是桌子本色的。那黑色的桌面是一层苍蝇,呵呵。我看见那餐馆的服务员无聊,就背对桌子坐着,手拿一个苍蝇拍,往后这么一下下地拍,也不用看。拍一会,便回头,用苍蝇拍刮下一大堆刚才拍死的苍蝇。”

  见汪时宇还是没多少话,杨蔓说:“恶心吧?如果蝴蝶也这么多,你就不用到处跑了吧?”

  汪时宇说:“那也不行,这儿能见到的蝴蝶品种都很普通,要找到特殊品种的蝴蝶还是得去那些自然环境好的地方。蝴蝶不是数量的问题。”

  说到这儿,两人就呆坐了一会儿。汪时宇拿起啤酒准备喝一口,忽然意识到苍蝇爬过了。杨蔓说:“我去倒点水来喝吧。”

  于是两人又捧着白开水,默默地喝了一会儿。

  杨蔓最怕这种安静的人,她觉得不知所措,得找些话来把这寂静填满,可又找不出什么话来说。汪时宇倒好像能处之泰然。他又坐了一会儿,终于说:“我要走了,我们院的门要关了。”

  杨蔓赶紧跳起来,帮汪时宇收拾饭盒。汪时宇说:“不用洗了,我回去洗更方便。”

  杨蔓送他到院门口,看着他把大塑料袋放在自行车框里,塑料袋里的饭盒空空地互相撞击着。他背微微驼着,骑在车上,大约因为车框里的东西不稳的缘故,左右手用劲不平衡,所以肩有点斜。没有路灯,但今天月色倒还明亮。他骑了几步,回头挥了挥手,示意杨蔓进屋。杨蔓也挥挥手,便转身进了小院。

  5

  小辉站起来又坐下。她想了想,又去拿了水,装在个很小的喷壶里,去把窗台上的植物细细地喷了一遍。花是浇够了水的,现在喷点水在叶子上,既可以补充一下空气中不够的水份,叶子也一瞬间变得清新鲜亮了。

  就听到院里有人在叫她。

  小辉跑出来,果然是杨蔓来了。

  小辉说:“我还担心你没时间过来呢,再过两天,沈佑彬就搬走了。大家今天聚一聚,算是个告别吧。”

  杨蔓却问:“最近你画画没?我看看你的画。”

  小辉说:“随便画了点儿。我们在这边多呆一会儿,沈佑彬和黄樯出去了还没回来。正好也等我的两个朋友过来,也是搞艺术的。”

  进了画室,杨蔓一下就看见画室最亮的地方摆着一幅油画。

  红色的背景上,仍然是画得满满的植物。但不同的是,这棵植物,比以前的作品夸张变形,绿色的叶子、褐色的枝干,枝上结了些金黄的大瓜,每一个瓜里面都画着一个婴儿。

  这画粗粗一看,有点像朴实的年画,大红大绿的。

  画里的植物丰满、坚韧,画风朴拙中又见大胆。

  杨蔓说:“这真好啊!这画叫什么?”

  小辉说:“我想叫它‘女人树’。还没想好。”

  杨蔓不停地称赞,说:“就叫这个名字,非常贴切!”

  小辉说:“那次我们一块看展览,你讲的那些对我很有启发。但也没想出来要画些什么,结果有一天,画植物的时候,忽然就来了灵感,画成了这样。”

  “以前我就觉得你的画中的植物就像你自己,现在更明确啦。你该不会是想结婚生孩子了吧?”杨蔓哈哈地笑起来。

  小辉说:“这哪儿跟哪儿啊。”

  杨蔓说:“别不好意思。不过,我真是觉得你就像棵茂盛的树,安静但又能承担。我心中的好女人就你这样的。别说你肩头可以挑两个孩子,就是再挑上个男人都没问题。”

  小辉一下更不好意思了,她说:“唉,蔓蔓,也就你一个劲地夸我。这幅画我都没敢给他们看呢。”

  杨蔓奇怪,说:“那黄樯说什么?”

  小辉说:“黄樯没说什么,也许是他没看见吧。当然也许是他仍然觉得我的画完全是不对的,懒得评论。所以我也就根本没想给沈大哥他们看了。”

  正说着,外面又有人叫门。

  杨蔓跟着小辉迎了出去,就看见门外来了三个女子。小辉十分高兴,忙把杨蔓介绍给她们,也把她们介绍给杨蔓。

  原来,那三个女子,一个是搞戏曲的,一个是弹钢琴的,一个也是画国画的。她们三人跟伍小辉一样,本来都是不同学校的老师,目前在北京一个艺术院的暑期研修班进修。

  进了画室,杨蔓便大力向她们推荐小辉的新画,这三个女孩果然也觉得很好。小辉的画室沙发加上凳子,只能坐三个人,小辉提议,先到沈佑彬的画室去吧,大家都说好。到了沈佑彬的画室,沈佑彬还没回来,小辉掏出钥匙,打开门,又忙前忙后,给她们安好座位,倒好水,五个女孩坐下来继续讨论小辉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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