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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傅镜殊摇头,“说实话我也没彻底搞清楚,只知道他一定留了一手,而且东西就在他的遗物里。”

  方灯惊疑道:“这个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我没猜错,陆宁海死后,他的遗孀继承了他大部分遗物。那女人好赌,这些年陆宁海留给她的财产早就败得差不多了,前一阵她输了笔大的一大笔钱,被债主逼到绝路,能抵债的都拿了出来,还是不行。偏偏她不久前无意看到有关我回国拿地的一篇报道,她觉得这是条好料,死马当做活马医地抖了出来,希望能用这个信息换几个钱。”

  “她的债主……”

  “堵住她的只是几个小喽,他们不认识我,也不肯相信那女人的话,把她打得半死,回去后告诉了他们的老板。”

  “他们的老板要挟你?”

  “不,他们的老板就是崔敏行。”

  “他用这个来向你示好,所以你才把他留在身边?”方灯半信半疑,“这说不过去,以崔敏行的为人,让他抓到了你的把柄,他没理由不狠狠敲你一笔,不把你榨干他绝对不会罢休。”

  傅镜殊说:“不是他不想,而是没有证据,陆宁海的遗孀也没有。崔敏行精得很,没有确凿的证据,只凭一个疯女人的话谁会信他?何况我倒了,对他没什么好处,他野心大得很,做个赌场老板,开一两家桑拿店对于他来说远远不够,用这个来换取我的信任,留在我身边对他好处只会更大。”

  “陆宁海的老婆没理由胡说八道,难道是陆宁海生前在她面前透露过消息?”

  “要是这样就好了。问题在于陆宁海没有对家里人提过这件事,是那个女人亲眼从他留下的遗物中看到了一份资料,只不过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当时我还是个无名小卒,她看过也没放心上。后来她改嫁,陆宁海的儿子把家里大部分值钱的东西都给了她,只留下他父亲生前的遗物,其中就包括了那份’无关紧要‘的资料。”

  “陆宁海的儿子……”方灯喃喃道。

  傅镜殊深深看了她一眼,“没错,陆宁海的儿子陆一,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既然你知道东西在哪里,大可以通过崔敏行去要啊,他这样的人一定会有办法。”方灯尖锐地说。

  “没那么容易,陆宁海的儿子和他继母不一样,他的生活很简单,崔敏行反而无处下手。况且按那个女人的说法,他拿到他父亲的遗物后最有可能是封存保留了下来当做纪念,也就是说陆一很可能还没有看过他继母说的东西,也不知道他把这些东西放在哪里,贸然动手反而打草惊蛇。再说,我怎么可能让这份资料真正落到崔敏行手里,那就等于送羊入虎口,我还没那么傻。”

  方灯听罢沉默良久,仿佛在细细咀嚼他的这番话。她想她是懂了,心中原本对他的担忧渐渐被无尽的悲哀取代。

  “你是想让我去帮你把东西搞到手。”她自言自语般道。

  方灯对于陆一的了解的确要比傅镜殊所知的更深。陆宁海的葬礼过后没多久,她就在孤儿院遇见了陆一。他说他想看一眼父亲曾经想要收养的女孩是什么样的。他父亲死后,继母不可能接过这个累赘,那女孩刚触到希望就破灭了,一定十分可怜。他没想到修女嬷嬷指给他看的竟会是她。

  方灯还记得陆一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原来你不叫傅镜如,那我猜你的大姨妈也没有死。”

  他当时的表情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意外惊喜。

  “我一直在找你。”他红着脸说。

  他当然找不到她,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一个叫傅镜如的人,那天的殡仪馆其实只有一场葬礼。

  方灯满怀戒备地回答:“你找我干什么,为你爸爸的死找我算账?”

  “不是,不是……”他一急起来就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方灯知道他的用意,她只是想让他快点离开。

  陆一走之前给方灯留下了他的双肩包,方灯回到宿舍打开来看,包里有很多小零食,以及一个粉红色衣服的洋娃娃。她笑了起来,这个傻瓜,他一定还以为他爸爸收养的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笑过了之后,她又把洋娃娃翻来覆去地拿在手里看,这不是她喜欢的东西,然而从小到大,这是她收到的第一个玩具,尽管看起来有些滑稽。

  从那以后,方灯的生活总在有意无意地和陆一产生交集。每隔一两个月,她在孤儿院就会收到市里寄过来的东西,有时是几本参考书,有时是小零食,偶尔还有些亲手做的小玩意儿,这些东西大多落到了阿照手里。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她读卫校之后,也不知道他是从哪个嬷嬷那里打听到她的消息。

  方灯去马来西亚那几年,陆一才彻底失去了和她的联络。回来后,阿照交给她一大叠东西,有信,有明信片,都是陆一寄到孤儿院和卫校,最后辗转到了阿照手里。方灯让阿照把这些东西通通都烧了,以后再收到也可以直接当成废纸处理。

  后来再见陆一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方灯从布艺店下班,刚发动车没多久就剐蹭到一个行人,两边交涉的时候,恰逢陆一从附近的大厦走了出来。然后他们才知道这些年他上班的地点距离她的布艺店不过一站公车的距离,但两人居然从未碰过面。

  这次重逢带给陆一的喜悦不言而喻,可他虽一直孜孜不倦地寻找着方灯,等到她终于重新出现在他生活里,他却又不好意思离得太近。方灯只会”偶尔”在回家的路上和”恰好”经过那里的他遇见,也会在她最喜欢光顾的餐厅发现他的影踪。最有意思的是,半年前她走进住处所在的大楼电梯,发现他”那么巧”搬到了同一个单元。

  方灯对陆一的心思了然于心,但她把陆一看做自己生活之外的另一种人,并不想与他产生过多的牵连。大多数时候她选择对他视而不见,最多面对面时客气地打个招呼。陆一也不像别的追求者那样纠缠,就像个淡淡的影子,让人感觉不到,却又似乎无所不在。

  这些阿照或多或少地有所了解,所以傅镜殊知道也不奇怪。

  “你说啊,你是想让我去接近陆一,从他那拿到你想要的东西是吗?!”这一次,方灯抬高了声音质问道。

  傅镜殊说:“你知道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我说过你可以过任何你想要的生活。”

  方灯笑了,半明半昧中模样却与哭泣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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