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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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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这样在郎燕家安营扎寨,如履薄冰地开始了寄居生活。我住楼下,她住楼上,因为各有一套卫生间,尴尬局面少之又少。她白天上班,把我关在家里学德语。按照她给我设计好的套路,我先上歌德学院强化德语,通过DSH考试后申请攻读曼海姆大学的经济学硕士。 我来德国后的第一个周末,沃特请我和郎燕吃了顿猪脚晚餐。这个英俊开朗的莱因兰小伙子是郎燕美因茨大学的同学,险些和她擦出国际主义爱情火花。我很喜欢他的酒量和憨劲儿,不知不觉整了满肚子啤酒。 赴宴归来,我和郎燕又喝了很多葡萄酒。我们在烛光酒影中频繁变换话题,最后言语渐渐少了,心情也慢慢沉重起来。亲近男女之间的交流,不管多么丰富多彩,不管绕多大的弯子,最后总会扯到感情上来。我们自然也不例外,思绪鸟儿一样掠过各自的情感天空,伤感地盘旋不休。 “叶子还没有消息吗?” 郎燕小心翼翼地问。 我摇摇头,本想说说离京前夜的那个电话,可想了想终归没说。 郎燕苦笑道:“李鹏程也没消息了,也不知道现在过得咋样。” 郎燕和李鹏程1994年结婚,1997年离婚,创造了班里女生的短婚之最。他俩大四才突击恋爱,被我戏称为“黄昏恋”,当时谁都没想到他们会结合,更没想到他们的婚姻如此短命。 我说:“没准儿人家过得比你还滋润呢,以前总以为自己对别人很重要,所以心里拿不起放不下,其实谁离开谁不能过呢?” 郎燕说:“话虽这么说,可感情上的遗憾,到死都放不下的人多的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只有他过得比我好,我才会安心。” 我心里微微一颤。对我来说,即便柳叶现在过得很好,我也难以安心。 这一夜我失眠了,头痛得要命,心里却清醒得连绣花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郎燕也没睡,因为她的卧房一直没有熄灯。迷蒙的灯光透过窗帘,安静而羞涩地附着在窗外的梧桐树上。那也许是郎燕对我的召唤,我想循光而去,但我不能。 黑暗中,柳叶的身影一如既往地悄然凸现,仿佛一抹暮色里的云霞在我眼前飘荡。我躲到地球的背面,本想借助广袤的空间淡忘我们的过去,可现在发觉这种逃避是徒劳的,往事历历在目,回想无处不在,异乡的孤独和迷惘使过去越发不堪回首,每一次的追忆都会引发更加猛烈的心痛。 我翻了个身,将手伸到床头柜上,摸到一棵半尺高小圣诞树。来德国时,我只带了两样和柳叶有关的东西,一是影集,二是这棵小圣诞树。我始终没敢看影集,怕柳叶的音容笑貌刺疼我的心,所以想她的时候,除了发呆和饮酒,就看一看小圣诞树。它是柳叶大学毕业时送给我的,如今已有点歪斜,墨绿的枝叶也褪色不少,看了难免失落和心酸,不看又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我把小圣诞树平放在枕边,慢慢摩挲它缠着绒布的枝干和塑料针叶,几丝冷意从指尖透到心底,我打了个冷战,回忆之门再一次幽然洞开…… 谁站在爱情的芒上 一B1 我的家乡方圆几十里深沟大山,一百多年来只出了两个比较牛逼的知识分子,一个是清末光绪年间的沈姓举人,另一个就是跑到长春念大学的我。我智商尚可,情商却一般,高一时暗恋过一个高三女生,之后情窦紧闭,直到1990年夏末遇到柳叶时才再次绽开,而那时我们班男生基本都已动过荤腥,就连新入学的小崽子也会搞生理卫生课的社会实践了。 1990年夏天,应届大学毕业生的分配形势烂如猪屎,搞得我等大三人士心灰意冷看破前程。那时候我有很多消磨时间的法子,其中之一就是去电教中心阶梯教室看录像,专门从配合英语教学的原版英美片中挑越战或邦德片看。我就是在那儿看录像时邂逅了柳叶,踩了丘比特的电门。 那天傍晚,我和刚刚失恋的姜振辉早早去了电教中心阶梯教室,偌大个场子上座率已经过半,剩下的空座也大多有了主儿,清一色被坐垫、书本、饭盒等物件占领着,害得我们半天才给屁股找到降落点。我右边坐着姜振辉,左边的座位有物无人,蓝色坐垫缝制得很精致,桌上铺着一块蓝色桌布,上面摆着一本《 新概念英语 》和三毛的《 万水千山走遍 》,一块完整的橘子皮被剥得非常艺术,状如金色的花朵。 姜振辉东张西望寻找漂亮女生,妄图在最短的时间内续上弦儿。我一边抽烟,一边看《 书剑恩仇录 》。我喜欢书中文泰来和骆冰这一对江湖侠侣,两人自在时比翼双飞危难时不离不弃,较之郭靖和黄蓉的爱情境界更令人神往。我也做过无数白日梦,梦想有朝一日也能拥有一个像骆大小姐那样美慧重情的女人。 谁能料到,我的骆大小姐这天傍晚就在阶梯教室出现了,而且恰恰就坐在我左边的座位上。她穿着仔裤和白色短袖衫,和我想象中的骆冰一样漂亮,最最要紧的是身边没有文四哥。她刚坐下就客气地对我说:把烟掐掉行吗?我这有口香糖,你想抽烟时可以嚼一嚼。我没吭声,硬气了半分钟,最后还是看在对她特有好感的分儿上,把半支烟头扔在地上踩灭。 这女生就是柳叶,当然那时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知道自己很快会爱上她。柳叶气定神闲地看《新概念英语》,偶尔画一画单词查一查字典。我静不下心看小说,心里隐隐躁动,像爬满了蚂蚁。我多次佯装看别处,视线快速掠过她的侧影,然后做贼似的收回目光。她的长发很黑很亮,锦缎一样铺在肩上,白皙而精美的耳朵探出发隙,像一朵羞涩的百合。 今晚放的片子是《魂断蓝桥》,我不喜欢看,想走却没有走。 我的确对柳叶动了心,但仅仅是动心而已,并没有衍生太多的浪漫主义想法。录像放映过程中,柳叶显然受到剧情感染,不时用纸巾擦眼泪,当屏幕上的女人失魂落魄地迎着卡车灯光走去时,柳叶用纸巾紧紧捂住口鼻,似乎稍有松懈就会哭出声来。正是在这一刻,我豁然意识到她就是我的骆冰,我想帮她擦眼泪,想守在她身边,想带她到可以让她开心的任何地方。 《魂断蓝桥》一演完,柳叶就开始收拾东西,像是要走的样子。我冷不丁对她说:你……你要走啊?柳叶看了我一眼,轻声问我有什么事儿。她似乎还沉浸在影片的悲剧中,满脸肃穆,眼圈微红。我忽然不知该说什么,窘了窘说:你不是说你有口香糖吗? 柳叶哦了一声,笨手笨脚地打开书包,翻出两支绿箭递给我,然后啥也没说就走了,身形飘逸有如仙子驭风。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我大脑很空心里更空,失落得一塌糊涂。姜振辉说:傻小子,还愣着干吗,奋起直追呀!我如梦方醒,稀里糊涂追了出去,可柳叶已经不知去向。 爱情突如其来势大力猛,整得我意气风发热血沸腾。接下来一个星期,我每晚都去电教中心阶梯教室上自习,盼望能再次逢着柳叶。老天挺照顾,我终于在第四天晚上看见了她,并厚着脸皮上前推销自己,由此知道她是政治学系的柳叶,大连人氏,和我一样都是大三,尚未发现名花有主的迹象。我想通过一些常规手段深化我们的关系,但她稍有察觉便柴门紧闭了,令我这个朴实无华的爱情新手一筹莫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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