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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叶当初听完这个段子后,笑得热泪长流:小白兔真笨,找谁问路不行啊非得找狗熊和野猪那两个坏蛋吗?再说她也真不检点,人家要乐呵她就跟人家乐呵,为打听个路值得吗?狗熊和野猪太坏了,没心没肺巧取豪夺趁人之危卑鄙下流,我要是碰到这样的家伙,非把他的熊脸猪脸抓开花不可。我也被她整笑了:不就是个故事嘛,你那么义愤填膺干什么?

  乐呵乐呵从此就成了我和柳叶最隐秘暧昧的欢爱用词。柳叶跟了我这么久,从来只让我正面行事,明令禁止花哨举动。其实我的要求也不高,就想尝尝换个体位是个啥滋味儿。可人家就是不让,一提就跟我瞪眼。这回柳叶让我背她上十三楼,我顺嘴就重提了这项合理化建议,目的纯粹是为了逗乐,那点儿芝麻大的花花肠子事儿,我可从来没放在心上。

  也许是大婚当前,柳叶显得格外合作,竟爽快地应允了我的非分之想。于是我背柳叶上楼,上到四层还有说有笑,上到七层就只顾喘气儿了,上到十层已经开始冒汗。柳叶在四层就心疼了,吵着要下来,可我一心想看看自己体力如何,紧箍着她的腿不放。到十楼时我已没有缚鸡之力,她轻轻一挣就下来了。我们在楼道里拥吻,感觉爱意如一轮红日破云而出。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房间,以最快的速度彼此融合,以最快的速度飞上云端,和太阳一起光泽四海。

  柳叶很爱惜我们的房间,不许我胡乱使用设施,不许我随意丢弃杂物,每天早上离开前她都自己清理房间,使之整洁得就像没人住过一样。她说:等我们以后有房子了,就好好装修一下,比不上酒店豪华也要比酒店温馨。

  我说:装成星级酒店,自己进家都晕头转向,不能乱摸乱动乱躺乱坐,多他妈难受啊。

  柳叶说:本小姐才不管呢,反正你得彻底改改“粗犷豪放”的宿舍作风。

  我说:现在不比从前了,小姐也是你当的?

  柳叶半天才回过味儿来,假装往手心儿吐口唾沫,上来就是一顿温柔拳脚。我被修理得无比舒坦,却还要大声求饶。

  五天后,我和柳叶离京回晋,吹吹打打成了亲。爹娘和哥嫂将我的婚事操办得热闹非凡,规模仅次于一个刚刚崛起的养猪专业户。我在大连是棵无人知道的小草,可在岚县却是远近闻名的人物,头上罩着高考状元名校高足大连精英等无从更正的虚拟光圈,所以婚礼上乡里乡亲贺客如潮,连县太爷都差秘书送来了厚礼。我被灌得烂醉如泥,柳叶也被我各时期同学的恶作剧折腾了个半死,幸亏省掉了闹洞房的压轴大戏,否则新娘子非被一系列的农村陋习整得恼羞成怒不可。

  乱哄哄迷糊糊地熬了两天,方才了结了这桩终身大事。婚期太短,我和柳叶很快就要告别爹娘打道回府。离开太原之前,我们去了趟五台山。柳叶可能因为两周的长途奔波,体力下降得厉害,既晕车又晕山,走走停停遭了不少罪。我很心疼,一个劲儿地自我检讨,并豪气干云地表示,以后条件好了就像模像样再办一次,婚纱车队豪华宴席一样都不能少。

  柳叶却说:城市的那一套我不稀罕,咱俩的婚礼差哪儿呀?要风有风要雨有雨,别人想这样办还没门儿呢。

  我说:咱俩的婚礼,加上路费也花不到几千块钱,这么低的成本娶个这么好的媳妇,真是值到天上去了。

  柳叶说:臭美,我要你一辈子都对我好,这下你可亏大了吧?

  我拍着胸脯说:莫说对你好一辈子了,就是三辈子我也不亏啊。

  柳叶笑道:五台山上,红口白牙,你可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柳叶从小就害怕寺庙里的各类塑像,所以我们只简单看了看显通寺,其他名刹一概略过,只游览自然风光。上到东台望海峰,但见山苍如莽,云深似海。柳叶扶着一棵山松向东凝望,眼神迷离若有所思。

  我问柳叶在想什么,她看了看我,轻轻诵道:去年冬天的一个清晨,荷西和我坐在马德里的公园里。那天的气候非常寒冷,我将自己由眼睛以下都盖在大衣下面,只伸出一只手来丢面包屑喂麻雀。荷西穿了一件旧的厚夹克,正在看一本航海的书。

  我知道那是三毛《撒哈拉的故事》里那篇《结婚记》的第一段话。柳叶是个三毛迷,我也深受熏陶。柳叶一脸幸福地说:很多年前看到这篇文字时,我就开始想象我的荷西和我的婚礼,如今,两大谜底都揭晓了,我很幸运,谜底比想象的要好,虽然和想象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我搂过柳叶,心底涌出无限感动,其中还夹杂着几丝茫然。此时此刻我之所想,地球上再没第二个人知道。柳叶不是我憧憬中最好的女人,却是我所能找到的最好的女人。另外我对婚姻没有火车抵达终点的感觉,我知道火车仍将开往不可预知的前方。那种感觉有点像这座山峰的名字,说是望海峰,可真正的海谁能望得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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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后,我和柳叶在她父母家里凑合了四个多月。岳父岳母待我不薄,我也改口叫他们爸妈,但怎么叫都不觉得亲。小舅子柳苗考上理工大学后一直住校,偶尔回来要钱或送洗脏皮,见到我还是拿村长不当干部。柳叶是家里最大的赢家,幸福得都快傻掉了,整天小鸟一样围着我俯冲。

  我在家中处于弱势地位,倒插门使我威名扫地,寄居生活更是比解放前还苦。每天早上不能睡懒觉,晚上也不敢迟归或频繁外出,吃饭忍气吞声而且还要没饱装饱,一进卧室就尽量少出来晃悠甚至削减出恭次数,就连床上节目也要马蹄裹布人衔胡桃。我受不了这样的憋屈,隔三岔五靠出差撒野放风,可这又惹来丈母娘的旁敲侧击,叫我尽量老老实实在家陪媳妇。后来我忍无可忍,决心将队伍拉出去自立门户。柳叶起初反对,说买房买不起租房太破费,不如躲在她爸妈的大树底下乘凉攒钱,可她到底没犟过我这个造反派,极不情愿地夫唱妇随了。

  1995年我们搬了两次家,第一次是从柳叶父母家搬到新开路租屋,第二次是从新开路租屋搬到中南路租屋。搬离新开路的原因是家里来了梁上君子,各种迹象表明是前任租客,偷配了大门钥匙并杀了个漂亮的回马枪。所幸柳叶出于对房东的戒心,根本不放硬通货在家里,气得小偷先生留了个字条:你家太穷,贫穷可耻。我和柳叶被这鸟人整得连报案的冲动都没有了。

  中南路租屋是熟人的熟人介绍的,位于海港医院南面的山坡上,各方面条件都不错。搬进去那天,我听信了孟庆钧的忠言,在楼前放了一挂据说能保佑我们安居乐业的鞭炮,结果差点儿被居委会大妈罚了款。尽管有熟人和鞭炮担着,我心里还是没法踏实下来,干脆给房门换了副新锁。柳叶说我拿着锤子和起子干活的样子很男人,要是再戴副白手套就帅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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