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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柳叶说:大连再大,我能去的地方就那么几个,你心里有我,就一定能找到我,心里没我,就不必来找。说完挂了电话,像个跃出海面的鱼儿,一眨眼又没了踪影。

  我脑海中灵光一现,匆匆辞别孕妇,打车直奔老虎滩。刘晴家话机的来电显示告诉我,柳叶应该是在南部海滨的公话亭,电话里有呼呼的风声,说明她很可能在海边,而满足这些条件的地方只有傅家庄和老虎滩。

  我赶到老虎滩时已近十点,海边空旷寂寥游人零落。我下了出租车后冲上堤岸,一眼就看见柳叶呆坐在防波石礅上。海风劲吹,一刻不停地撕扯着她的长发和裙角,但她浑然不觉。当年领完结婚证,我们就是在这里拥坐了很久。也许,她正沉浸在我们曾经的诺言里,也许,她还在为我们的战争伤心彷徨。

  我喊她的名字,狼一样跃过林立的石礅向她奔去。幽暗的灯光中,她回过头来嫣然一笑,脸上的泪痕依稀可见。

  谁站在爱情的芒上 八B2

  如果说我和柳叶的缘分是一条有去无回的河流的话,那么1997年秋天就是大河前方的一道崖谷,使我们的爱情之水仓皇跌落,珠泪横飞。

  八月份大吵以后,我郑重声明我和迟丽一清二白,并保证今后加强组织纪律,柳叶也乐于相信我,表示以后不再提及此事,两个人又欢欢喜喜地过起了日子。然而好景不长,我们的生活仿佛一直都在被一个阴险的小人操纵,很快又出现了一道致命的坎儿。

  即将大学毕业的柳苗去北京实习,单位是中关村一家软件公司。柳苗临走的前一天晚上,柳家在饭店为他设宴壮行。席间我问柳苗,这家实习单位是如何联系到的。柳苗瞧了瞧姐姐,柳叶一下子紧张起来,支吾着说她一个高中同学在那家公司当副总,看在她的薄面上帮了这个忙。我问柳叶那个同学叫什么名字,她支吾了半天说叫乔良,然后就岔开了话题。

  这件事情立刻引起了我的警觉,过去柳叶身上的那些疑点死灰复燃,又在我眼前诡秘地闪动起来。甭问,那个姓乔的副总就是柳叶去年圣诞夜碰到的高中同学乔良,后来柳叶在酒吧哭了,谁能保证她的伤心和她这位高中同学没有关系呢?谁又能保证她离开酒吧后没去找乔良呢?如此一来,柳叶在中兴大厦收到的那个打自北京的传呼,也应该是他所为了,那么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秘密,使柳叶在接到传呼后表现异常呢?再者说了,柳苗去北京实习是柳家的年度大事儿,可柳叶事先没向我透过半点儿风声啊,她为什么掩藏得如此之深呢?这里面难道真的有什么猫腻吗?我说过要无条件相信柳叶,可这显然有愚忠之嫌,在这个耗子和猫都有可能私通的年代,谁敢保证自己的村儿里不进鬼子呢?

  最可怕的是,乔良诱发了我更深层次的焦虑和不安。柳叶在跟我之前不是处女,从恋爱到结婚,我从来没把这桩悬案放在心上,可乔良的出现惊醒了潜伏多年的心魔,令我如鲠在喉似剑悬顶。我出于精确的直觉和周密的臆断,固执地认定乔良和柳叶在高中时代有过恋爱关系,而乔良就是悬案的制造者。我可以允许老婆在跟我之前不是处女,但我绝不能允许老婆和她的第一个男人再有任何联系。

  这个最新的推断令我悲痛欲绝,心里难受得像是有人在用铁器不停地掏挖。我必须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就算闹个鸡飞蛋打也在所不惜。

  我带着胎儿补品特意看望了一次刘晴,拐弯抹角向她求证柳叶和乔良的关系,因为她和柳乔二人是高中同学,对他俩的历史关系应该有所了解,另外作为柳叶的闺中密友,也定然知晓一些她的秘密。

  刘晴说柳叶确实有个叫乔良的高中同学,但他们只是一般同学关系,叫我不要胡乱猜忌。刘晴的眼神告诉我,她说了一半实话,也撒了一半谎,这是她最正常最合理的选择。然而我的目的已经达到,我还希望通过刘晴的嘴,让柳叶知道我刘角是个心明眼亮的人。

  如我所料,我和柳叶很快又吵了一次。柳叶说:背地里搞小动作也不嫌丢人,有事儿干吗不当面说清楚呢?

  我说:难道你自己就没有小动作吗?你能当着我的面儿说清楚吗?

  柳叶说:你是说乔良吧,他是我的高中同学,在北京干出了一点名堂,因为柳苗想去北京见识一下,我就求他在公司为弟弟安排了一个实习位置,请问这是小动作吗?我没告诉你这事儿,你犯得着瞎寻思吗?犯得着调查我吗?幸亏你问的是刘晴,换别人早笑掉大牙了。

  我说:你跟刘晴叨咕迟丽就不怕她笑掉大牙吗?我问你,你跟乔良见了几面儿了?都在哪儿见的?都干了些什么?

  柳叶说:你是在为自己和迟丽找借口吗?你要是实在稀罕迟丽,就尽管去找她吧,我成全你,但求你别往我身上泼脏水。想知道我和乔良见了几面干了些啥吗?偏不告诉你,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终于没把住自己的嘴,稀里哗啦说出了在心里都窝发霉了的话:你不说我也知道,举例说明吧,去年圣诞夜你们不是见面了吗?见面后你不是还哭了吗?说完,我恶毒地笑了,看着柳叶煞白的小脸儿,真他妈大快人心啊。

  柳叶的反应和我预料的差不多一样,震惊,惶恐,羞愤,哭泣,无语,躲进卧室闭门不出。但有一点我没料到,那就是她痛苦的表情深深刺痛了我的心。

  接下来,除了冷战还能怎样呢?吃在一张桌边,但如同快餐店里的路人,同桌却相互无话,连咀嚼的吧唧声都严格控制。睡在一张床上,但各把一头,中间还隔老远,就像亚美大陆夹着太平洋。一连好几天,竟也有几分默契。

  后来我要出差,不忍心这样黑着脸撇下柳叶走,就主动伸出了橄榄枝。柳叶也没坚守阵地,顺着枝子爬到我怀里大哭了一场,边哭边对去年圣诞夜作了解释,然后细心为我准备出差的东西。她的解释给了我少许安慰,可是来得太迟了,我已经不需要了。

  之后我们消停了很长时间,家里又再现了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盛况。但我总觉得我们的爱情走了味儿,就像戴着十多只安全套做爱,场面热烈其实没啥感觉。这样的现状令我憎恶,也使我对未来产生了进退维谷的疑虑,进吧看不清形势鼓不起热情,退吧既没那么容易又不那么甘心。

  于是我频繁出差,长时间在东北大地的白山黑水间游走,靠工作和旅行忘忧解愁。柳叶还是像从前那样,三天两头给我打电话,问我身在何处何时回家,我归来后她的笑靥也一如从前地娇憨和美丽,她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她的一切在我眼中已经悄然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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