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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我疑惑不解地望着迟丽。她解释说:我几个月前在公司收到了一份特快专递,里面装着这三样东西,你再看看那封信就知道咋回事儿了。

  我接着看信,寄件人自称是迟丽的朋友,见迟丽无处安身就送上这套房子,并特别声明这属于私人合法财产馈赠,受国家法律保护,由于盛建军案件的特殊情况,不得不隐去名姓,以免给双方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想了想说:这人是谁你能猜出来吗?你看过房子吗?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呢?

  迟丽说:我不知道这人是谁,甚至不知道是男是女,我没有这么有钱的朋友,所以能肯定是盛建军的熟人;我去看过房子,也找过房地产公司和物业公司,没人能回忆起这套房子的买主;我很快就要走了,只能麻烦你帮我弄清房子的来历,如果这事儿跟盛建军的案子有关,你就把房子还给国家,如果房子真是人家的合法财产,你就完璧归赵吧。

  我说:万一我找不到那个人呢?

  迟丽说:我相信,只要我一离开大连,那人就会出现。

  我望着忽然间陌生起来的迟丽,悲伤群鸥般掠上心头,放下筷子推开饭碗,失落地说:房子的事儿先放一放,我现在只想知道,你真的要离开大连吗?这城里有二百万人口,难道没有一个值得你留恋吗?

  迟丽的眼睛躲开我的目光,不安地说:刘角,我很感激你的一片心意,可咱俩是不可能的,你不要守着柳叶不知福,干些糊涂幼稚的傻事儿。

  我负气道: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不可能的事儿,我都快三十岁的人了,你竟然说我糊涂幼稚。说着,我起身走到饭桌对面,抓住迟丽的手把她拉起来说:迟丽,你能不能先不辞职?能不能先不回老家?给我一段时间,我和柳叶离婚,你要知道,我们已经不再相爱了,但这绝不是因为你。给我一次机会吧,让我照顾你和小梦,让我保护你们两个,等我离了婚,你们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我们成个新家好好生活,好不好你说?

  迟丽紧紧抓着我的手,眼睛里泪光闪烁,好一会儿才松开手走到窗前,背对着我说:对不起……我承认我喜欢你,可我没办法接受……我心里装着两个人,他们就像两块石头,重重压在我心坎儿上,一个刚走才一年,我怎么能去爱别人?一个如同我的亲妹妹,我怎么忍心伤害她?说罢转过身看着我,用近乎哀求的口吻接道:刘角,我们可以是朋友,可以是姐弟,但不可以再往前走了,真的不可以了。

  我看见迟丽哭了,那种忧伤令人心碎。我走过去为她擦泪,苦笑着说:好了,我的朋友,我的姐姐,我不逼你了还不行吗?

  迟丽说:世上有两种情缘,一种只能珍惜不能放弃,一种只能观赏不能靠近。叶子正是你应该倍加珍惜的女人,好好爱她吧,不然我真的要生你的气了。

  我无奈地望着迟丽,觉得自己已经无话可说了。

  晚餐结束后,我帮迟丽收拾餐桌刷碗洗筷,迟钝得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收拾停当,我俩满腹心事相对而坐,纵有千言万语却也无从说起。于是我起身告辞,迟丽坐着没动弹,想说什么,终归没说。

  我走到门口,迟丽追上来,将那个装着房产证和钥匙的大信封塞到我手里,认真地说:记着我的话,如果房子是干净的,你就还给人家,如果不干不净,你就交给国家。

  我没回答,开门走出去,又轻轻把门关上。迟丽的脸,忧伤而美丽的脸,像一幅画,被门缝收走。

  我走出门洞,走出楼群,走上大街。我想回头,可我没有回头理由。好冷的风,满城的灯光像五粮液和泪水调成的鸡尾酒,喝下去竟制造不出一丝温暖。

  我回到家时已被冻透了,我的心结了冰,我的大脑结了冰,我就像一个冰人,一个没有生命没有感情没有知觉的冰人。

  我被魔鬼操纵着走到柳叶跟前,将那张揣毛了边儿的“辞婚信”交给她,然后又被魔鬼操纵着回到另一间屋里。

  我刚和衣暖进被窝,就听柳叶一声哭号,紧接着我的门被撞开了,她冲上来对我一通花拳绣腿,边哭边喊:刘角……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我跑到客厅,柳叶追到客厅,我跑进卫生间,她追进卫生间,最后我被逼到了南面的阳台上。昏暗中我听柳叶哭道:我长这么大,有两件最后悔的事情,你肯定猜不出来,那就是我最后悔考上大学,考不上大学我就不会遇见你,我最后悔跟了你,不跟你我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下场!

  一束车灯的光线划过阳台,让我看清了柳叶。她披头散发呼吸急促,几颗泪珠闪烁出钻石般璀璨的光芒。

  我的心刹那间恢复了知觉,那是一种排山倒海的剧痛,铁骑般践踏过来,钢履般碾压过来,大厦般倾砸过来。我濒临崩溃,冲出家门落荒而逃,仿佛只要迟了一步,就会被那种剧痛轧扁挤碎,尸骨无存。

  好冷的夜啊。街上行人寥落,他们都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我在这座城市拥有的两份爱情,一份刚刚死去,一份即将远行。

  谁站在爱情的芒上 十A

  2002年元月,也就是欧元现金正式流通不久,国内传来喜讯,顾蕾和挖掘机姑娘春节后将来欧洲度蜜月。我高兴得不能自已,立刻推迟了退学和回国时间。那可是亲人呀,能在欧洲看见亲人,啥也别说了,眼泪哗哗的。

  春节一过,我就像游击队盼来红军那样盼来了顾蕾,当然还有那个挖掘机姑娘。我在法兰克福机场接着了顾氏伉俪,然后随二十多人的旅行团乘火车同抵首都柏林。

  顾蕾又肥了一圈儿,拥抱的时候差点儿没把我勒死。我们整天都在一起说笑,把漂亮富态的挖掘机新娘冷在一边,更没工夫看什么风景。晚上,我和顾蕾两口没跟旅行团吃饭,到一家德国餐馆神喝海聊到深夜,痛快得一塌糊涂。

  我们什么都聊到了,聊的最多的当然是柳叶。顾蕾有意无意地对柳叶表现出了偏见和蔑视,令我多少有些不快。我见顾蕾对柳叶持全面否定态度,就没跟他说起我即将回国寻找柳叶的事儿,否则免不了被他胡乱教育一番。

  当晚,挖掘机新娘独守空房,我和顾蕾在另一个房间聊了大半宿。那个房间本来属于一对年轻夫妇,下午观光时忽然没了踪影,直到天黑也没给团长和导游打电话,据分析很可能是跑掉当“黑客”了。顾蕾是个烟鬼,一根根地嘬着,我要了一根点上,呛得不停地咳嗽。我戒烟六年来无数次耍烟,这次是头一回往肺里吸。

  顾蕾开玩笑问柏林有没有洗浴中心,我知道他啥意思,说你他妈老实点儿,起码在蜜月里要对得起老婆。他又问我想不想玩麻将,说麻将就在他旅行箱里,想玩的话就找两个好麻的团员来。我说免了吧,我条饼万已经分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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