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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我让物业公司送了水电和两气,大义凛然地住下来,然后暂时摆脱各种烦恼,专心考虑这套宅子的事儿。我紧急约见了私家侦探张松,提供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信息,让他揭开买房人的面纱。这位赤脚大仙跑了一个星期,连售楼小姐和装修工头都找到了,可愣是没探出个鸟来。我断定那个购房的财主是盛建军圈子里的人,而且很可能和盛建军案尤其那笔人间蒸发的三百万巨款有关。

  于是我整天云里雾里,冥思苦想阔宅背后的秘密,一下班就跑回来到处踅摸,希望能发现买房人的蛛丝马迹。我强烈感觉买房人是位女性,这从装饰风格和家具选用的细微之处可见一斑。比如,特地设置了一间儿童房,小床小桌小椅小柜完全是为小梦量身而制;另外她心思太缜密了,考虑太周全了,做事太小心了,这么大手笔高难度的事儿,让她办得天衣无缝而且不留任何痕迹,大老爷们儿累出屎都达不到这种境界;最重要的,她让我感受到了一颗女人特有的善良之心。不管她的钱来路如何,能这样慷慨对待盛建军的遗孀幼女,一般的好人和一般的坏人都很难做到。

  有几天我帮迟丽到旧货市场卖家具和厨具,大物件都被她在上一次搬家时处理掉了,这次都是些小玩意儿,我俩要价都不狠,又很容易被人砍下价来,因此东西出手很快。我还负责把盛建军收藏的宝贝卖了,好烟好酒卖到了杂货店,古玩字画卖到了文物店,还有一些礼品杂物甩给了当铺。

  几番折腾,迟丽家就仅剩房东的东西了,不过她也多了几万元的进账。迟丽拿着钱,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终于忍不住哽咽起来,哭罢又笑道:好啊,四大皆空了。

  我木立一旁,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卖完家当,迟丽要请我和柳叶吃饭。我对闹离婚之事守口如瓶,柳叶也没再找迟丽的麻烦,所以迟丽还蒙在鼓里,否则她又要神经过敏如临大敌了。

  我说:柳叶一见咱俩凑到一起就憋气,她肯定不会来吃你的饭,就是来也只会坏了大家的兴致,所以你还是请我自个儿吧。

  迟丽说:这倒也是,不过用不了多久她就高兴啦。

  我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儿。迟丽走了,柳叶开心了,可我该怎么办呢?

  我们在品海楼酒店吃了顿大众海鲜,由于是迟丽做东,我找遍借口没点贵的东西,但依然有些奢侈,各色海鲜满当当地摆满了餐桌。我们都装傻,避开了一些沉重的话题,结果吃得过瘾聊得畅快。我想开了,反正留她无望,与其死缠烂打不如由着她去,只要我离了婚,只要我还爱她,她走到哪我就跟到哪,所以这次她要走要留都无所谓了。

  聊到“甲天下花园”的房子时我说:费了不少劲儿也没查出什么名堂,我看咱们把房子卖了算了,你带着钱回去,生活也有个保障。

  迟丽正色道:盛建军就毁在拿了不该拿的东西上,这房子不明不白的,我怎能说要就要呢?刘角,我希望你能按我说的做,如果实在找不到人,房子即使空着也不能卖,将来这房子万一出了问题,房子在我就不用怕,要是卖了房又把钱花了,那还能说得清吗?

  我惭愧地说:放心吧,我一定按你的意思办。

  我喝了很多啤酒,加上心情舒畅,那感觉就像在天上飞。迟丽也没少喝,脸上红云暗渡,光彩迷人。我说:我们去唱歌吧,我要把所有会唱的歌都为你唱一遍。

  迟丽笑道:你的歌不用唱我都能听见,回家吧,叶子还等着你呢。

  我先把迟丽送回了家。在她家门厅里,我头脑发热地说:迟丽,我今晚不走了好不好?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迟丽羞红了脸,打了我一下说:尽说胡话,快回家吧,有啥话跟你们家柳叶说去。一边说一边将我往门边推。

  我忽然上了邪劲儿,双手一箍便将迟丽搂在怀里。迟丽挣扎了两下,很快就显出了几分温顺。我勇气大增,用自己的嘴唇准确地找到了她的嘴唇。我们热烈地亲吻,她嘴里的酒气和口香令我更加意乱情迷。

  我将迟丽抱到床上,果敢地压上去,一边亲她一边反复地说:迟丽,我爱你,你知道吗?迟丽拘谨地回应着我,嘴里也嘟囔着:我知道,我也爱你。

  我翻起迟丽的毛衣和内衣,让她的乳房赤裸在我面前。和我想象的一样,她的乳房不再挺拔,但依然饱满白皙,轻轻一晃便荡起动人的涟漪。

  我抚弄和亲吻迟丽的乳房,忽见她面容沉楚双目紧闭,泪水正滑过眼角的皱纹,无声地隐入耳根的乱发。我停止动作,诧异地问她怎么了。迟丽抹了一下眼泪,有气无声地说:我没事儿。

  我为迟丽戴好胸罩,又将她的内衣和毛衣扯回腰际。迟丽的眼泪让我想到了两个人,一个是她的亡夫盛建军,一个是她的女儿小梦。她的乳房属于盛建军,她的乳房属于小梦。我已经觉出了自己的卑鄙,那感觉令我无地自容。

  我为迟丽擦干眼泪,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说了句对不起,然后直起身子,逃也似的离开了。我关上大门,在门外站了一会儿。走廊里的自动感应灯很快就熄灭了,黑暗中我确信迟丽不会出来召唤我,这才落寞地下楼。

  外面下着雪,我没有叫出租车,也没有乘公汽,而是徒步在雪中独行。我不想去什么地方,也没什么人在等我。我走了很久才走到中山路,这条路往东是回家的方向,朝西则通往“甲天下花园”。我稍作犹豫,就往西走下去了。今晚我和迟丽有了肌肤之亲,她的身体和她的眼泪感动了我,使她在我心目中更加重要。我想,不论从哪个角度看,我都已没有往东的必要了。

  我走到马栏河后实在走不动了,就上了一辆出租车。经过富国街时,黑黢黢的体育馆在车窗外一闪而过。我心里一动,想起几年前齐秦在体育馆开个唱的事儿。入场时太拥挤,柳叶两只皮鞋的袢儿全被踩断了,结果她背着鞋我背着她才得以进馆。那晚我们的嗓子唱哑了手臂挥酸了,伴着我们走过高中走过大学的偶像,继续伴着我们走过青春的迷茫。而如今,我的爱情已经陷入泥潭,如同千疮百孔的齐王之恋。我似乎突然间衰老了,已经不需要谁的歌声陪伴,甚至不需要昔日的爱情。

  为什么大地变得如此苍白,为什么天空变得如此忧郁,难道是冬雨即将来临?……我下意识地唱了两句,感觉脸上有热泪滑下。

  车子进了“甲天下花园”,我付钱下车,慢悠悠地走向楼门洞,也许是因为刚才走了太远的路,脚下软得像踩在沙滩上。

  载我的出租车刚走,车库通道里突然蹿出几条黑影,未等我有所反应就已被他们撞倒在地,头、胸、腰、腹等部位同时受到乱七八糟的肢体重击。我边喊边爬起来反击,突觉腹部被冷器扎了一下,同时扩散出撕心裂肺的疼痛,滚烫的液体顷刻间泻至裆部。

  黑影们呼啸一声隐入夜色,有一个刚跑两步又折回来掠走了我掉在地上的手机。楼区里很安详,没有人出楼,也没有人路过,只有我倒在脚印杂乱的雪地上,脑子里一锅糨糊。

  我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走到楼区大门口,让保安赶紧送我去医院。保安见我浑身是血,惊问怎么了,我说没事儿,自己走道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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