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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他说:“我生日,所以希望有一份特别的礼物。”他把花往她怀里一塞,有些脸红,语气倒镇定:“我喜欢你。”

  悠悠尴尬的半抱着那捧花,又听到表白,脸颊唰的飞红了。而眼前的男生,已经抛去了紧张,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的眼睛,等她的回应。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嗯了几声,却听到身后有人吹了声口哨。

  他们都回头看,是小陈,还唯恐天下不乱的拍手:“施老师,这么浪漫啊!”

  而小陈的旁边,靳知远倚着墙,双手交错在胸前,修长的腿优雅的半屈着,将一切尽揽眼底,似笑非笑的看着施悠悠。

  靳知远微侧着头,目光分明是看着他们两人的,显得眼眶的轮廓分外深刻,眼神却又深如墨渊,浓卓深沉。

  悠悠从他的脸上,看不出分毫紧张在意的神情。原来那一晚强横拥抱的热度不过是自己的错觉,这个想法让自己觉得黯然,可是明明知道,在自己说出那番话之后,早就无可挽回。她拉了拉吴宸,低声说:“我们下去再说。”又转过身子,慢慢挺直了背脊,看着电梯的数字在跳跃,却茫然不知所以。

  靳知远慢慢的支起身子,眼睛里闪烁着清光,里里外外的浇得人心里发凉,招呼小陈:“走吧。”擦肩而过的时候,又对吴宸打了声招呼。他走向远一些的那部电梯,径直按了往下。叮咚一声,一旁的电梯开了门。终于不见了他们的身影。小陈笑着说:“施老师的男朋友原来就是吴总的公子啊,真巧。”

  自始至终,靳知远轻笑着,没有露出一丝不悦。而在一楼和小陈分手后,他的脸色,终于还是不可抑制的阴沉下去。

  仅仅几盏路灯的光线,不足以照亮要踏上的路,远处有一男一女的身影,却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女孩子手里还捧着大束的花朵,白雪覆盖的大地上,那点嫣红,仿佛胭脂泪。

  悠悠把花往后座一放,长长的舒口气,才发觉他凑过来,笑嘻嘻的说:“你还没答应我。”

  她往后仰了仰,稍微避开些,然后皱眉:“你喝酒了?”

  他点点头:“没事,就一点点。”

  悠悠知道他还在等自己答复,轻锁了眉,语气平静:“我知道生日不该扫兴,可是,对不起。”她想尽量说得柔和一些,可是却做不到,“我做完这段时间的工作,不会留在这里。”

  吴宸恍然大悟,笑:“你担心这个?我调动工作的事也没定,不行我就不调了。”

  非逼得她再说得明白些,悠悠心一横,对着吴宸,索性就说:“我心里还记着别人,对不起。”说这话,本打算柔情款款,无限惆怅,偏偏到了最后,像是咬牙切齿,没半点意境。

  吴宸有点意外,看了看她的脸色,然后斟酌着说:“悠悠,我认识你快三年,你一直是一个人的。”

  她本不想说出这句话,可还是说了,心情郁郁,语气低低:“忘不掉,所以单身。”

  吴宸抿了唇,最后冷静的问了一句:“那现在呢?你们还有可能在一起么?”

  车上的时钟缓缓的跳过三格。整整三分钟,悠悠心里数着,像是察觉不到时间在一点点流逝,她低了低头,很难堪:“大概……不可能了。”

  吴宸如释重负,虽然心情还是沮丧,但是这句话,却又叫人从心底生出了希望。他有些骄傲的扬了扬唇角,没说什么,发动了车子。一路无话,最后把她放下来,隔了车窗,他冲她大声喊:“喂,我们来比比耐心吧。”

  真是像个孩子,像是错手失了玩具,执着的要拿回来。悠悠不置可否的冲他笑笑,转身离开。夜晚,她以为他看不清自己的笑,可在雪地上,一点点月华就可以让一切亮堂如同琉璃世界。皎洁晶莹,微微带了不知所措的羞涩。吴宸在离开的时候,还在回味这个笑。

  游戏的里的人,总以为自己的优势在于比别人更执着。可其实,即便最后赢了,也难免彷徨,仿佛觉得付出的一切,总是和结局背离太多。

  年前年后的时节,正是各色饭局最多的时候。有时候维仪也会笑着对靳知远说:“看看,现在过个年,我们是几十箱几十箱的往外送东西。”靳知远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他知道姐姐的意思,以前的时候,逢年过节,家里的两个储物间都塞不下各色礼品。在商在官,果然还是不一样的。

  “晚上吴总请客,我已经让小陈答应人家了。你要不去,我去也一样。”

  靳知远有些好笑:“我为什么不去?”

  维仪一滞,倒真的没法回答他。他这些日子工作更加忙,以往可以半推不推的应酬,难得见他这样积极,来者不拒。

  “培训早结束了。”维仪开始皱眉。

  他从文件中抬头,目光愈发的炯亮,轻描淡写的避开:“我当然知道。”

  眸色深黑,那样倔强,仿佛是赌气的少年。一闪而现的孩子气,维仪忍不住笑,又见到了绝迹多年的表情。

  “知远,你在死撑。”她慢悠悠的说。

  “我没有。”靳知远想起那一晚她的表情,他只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些言语之下隐藏的愤怒。其实他从不在意她的身边还有了谁。有些事,只是关乎两人。而他也清楚,她想听到的,无非是他的心情。那样简单到一猜即透——可他只是埋下头,有些东西,无关风月,只适合埋在心底。

  晚上维仪一起去吃饭,饭桌上的吴总是真有点发愁:“我这家业是传不下去了,这个儿子从来不让我省心。”同桌的都是熟人,一个个附和:“吴老板,你儿子多有出息啊!科学家啊!”

  靳知远杯里的红酒微微晃动,连眼神都带了潋滟:“吴总,恭喜啊!”

  维仪眉眼不动,只是微笑,想要轻轻按靳知远的手腕,他恍若未觉,一饮而尽。

  又有人问起了:“都快过年了,吴总你儿子有没有带媳妇回来?”

  有几个会说话的在凑趣:“嫁到吴家的姑娘是真有福气,一家人都好相处。”

  这些话太无心,靳知远只是微笑听着,轻轻点头,以前母亲总是说外面的菜中看不中吃,这顿尤是。

  走出饭店,凉风一吹,脚步开始虚浮,幸好维仪在一边,接过了车钥匙:“坐后面去,我开车。”

  她边开车边从后视镜里看着弟弟,沉默的坐在一边,望向无尽的夜色。雪连下了好几天,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维仪的车开得小心翼翼,不断的有车子一头撞在路边护栏上,车主便站在一边,等着求助。

  “靳知远,前两天那些应酬都是你自己开车回来的?”维仪隐约有些恼火,又觉得这样冲动和彷徨都不像弟弟的个性。

  “不是,让小陈来接我的。”他随口说一句,生命是最值得珍惜的东西,不论是对别人还是自己,他很早以前就明白这一点。

  “你们谈过了?”她毫不犹豫的问,“她怎么说?”

  靳知远连嘴角都没动,用极轻的声音说:“她……”话到嘴边,蓦然转了个词,“她恨我吧。”

  或许也不是恨,可是他了解她,她不会再想见到自己。这样说来,爱和恨,其实都没有意义了。

  维仪只是笑:“你言重了。”

  靳知远对她的话毫无反应,她心里倒有些惴惴了,抽空往后看了一眼,那种冰冷的气息,扑来的如此熟悉。她先是愕然,然后才慢慢觉得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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