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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是啊,狄家屯那棵老槐树,岁逾千载,自然有些造化。张家的娃儿冬日怕冷,便爬到树上砍些枝丫生火御寒,‘喀’一斧头下去,那树竟然‘哎哟’一声,随即有鲜红的汁液自枝柯间流出,稠稠的,鲜血一样。那娃儿尚小,不懂事,只顾不停地砍,谁知老槐树猛然一抖,张家的娃儿被摔于地上,当场腿臂尽折。娃儿的爹娘见状大惊,捡起斧头哭号着扑向老槐树,一通猛砍。这时自树洞里探出一巨蟒,吐着长长的信子,‘呼’地歃一口,把娃儿的爹娘吞入腹中,转眼不见了。唉,可怜啊,一个无爹娘的孩子整天就在地上爬啊,爬啊……惨着呢!”

  “那槐树想必成精了!”唐糊迷说道。

  “那老槐树很有些神灵!”刘奎扬起手,指了指远处粗大的榆树,“嗯,我见过,就跟路旁的那棵榆树差不多大小。”

  “如此说来,这榆树也动不得了?”

  “当然,最好不要动的,免得神灵怪罪。”刘奎点头,“所以嘛,这旧城墙还是不动为好。”

  唐糊迷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唐少爷你想啊,这夷安古国到现在至少也有两千年了,虽说仅留一截断壁残垣,可那一砖一瓦、一石一砾,无不有血有肉、有魂有魄,岂是随便就可毁损的?”

  “是这么个理。”唐糊迷说着用手拍打城墙,装作漫不经心地向深洞走去——自从做好标记再没来过,不知那马尾毛系的十字还在否?

  “啊……鬼……有鬼啊!少爷!”刘奎自背后惊喊一声。

  “什么事?”唐糊迷猛转过身。

  “哎,吓……死我了。”刘奎坐在地上,双臂往后撑着,毡帽也跌落了,“刚才我……看见有个黑影张着嘴,一下子……朝你扑过去了。”

  唐糊迷吃了一惊,前后左右地看了看,四下里并未见异常,只有高及人头的枯黄的荒草,于朔风里瑟瑟。

  “在哪儿?在哪儿?”唐糊迷问着。

  “咦,这会儿怎么不见了?”刘奎一脸茫然,“刚才那黑影扑你的时候,我吓得跌倒了,再也没有注意——哎,这鬼东西去哪儿了,或许是被我呼喊的那一嗓子吓跑了吧!”

  “是吗?快起快起。”唐糊迷过去拉了刘奎一把。

  刘奎起身的时候,棉袄打了一个褶皱,腰间有一样明亮的东西闪烁了一下。唐糊迷眼快,看清了那是一把软刀。

  唐糊迷不动声色,偷偷打量刘奎:他的手不似一般庄稼汉那么粗糙而沾有洗不净的泥污,倒是手背的骨节处有磨硬的老趼——看来,这家伙练过拳脚功夫。既然会功夫,就不该如此胆小,刚才看到黑影袭来的时候,该奋身出手相救才是啊,他却为何吓得坐到地上不起来呢?

  噢,明白了。唐糊迷恍然大悟:原来这刘奎虚晃一招,佯称有黑影来袭,以阻止我接近那个深洞而已。也好,洞口的马尾毛标记今日不看也罢,既然旧城墙是唐府的土地,我就不怕你们玩什么花招!别瞧我唐糊迷年幼,玩邪的,我甘愿奉陪!

  “哎哟,这一下可跌死我了!”刘奎手捂屁股说道,“少爷,咱们回去吧。”

  “好,回去,回去。”唐糊迷跟刘奎一前一后走出荒草丛,来到路上。

  “少爷,这大冷天的,也让您来遭罪……”账房孙先生与伙计们正在路上等着呢,见唐糊迷出来,连忙迎上来。

  “冷些怕什么。”唐糊迷说道,“只是,刚才有什么鬼东西吓了我们一跳。”

  “是啊,是啊,我看见了,有一个黑影,也不知是鬼是邪,一闪,不见了。”刘奎接话道。

  听说有鬼,孙先生哆嗦着:“刘佃客,我跟伙计们忙活老半天,这么说,这十亩地你是不想租种了?”

  “哪里,哪里。”刘奎赶紧回话,“孙先生,地我还是要租种的,届时一烧荒,鬼自然就跑了,跑了,哈哈哈哈。”

  “哎哟,这鬼地方,还是少来为好,少来为好。”孙先生摇摇头。

  时候不早,唐糊迷他们与刘奎道别,回到府上。

  唐糊迷回到睡房后,魏老妈子敲门进来,说道:“少爷,给您看样东西。”

  唐糊迷看了一眼魏老妈子手里的玻璃壶,问道:“不就是一个鼻烟壶嘛,嬷嬷,怎么啦?”

  “少爷,你再仔细看看。”

  从魏老妈子手里接过鼻烟壶,唐糊迷反复查看一番:“嬷嬷,不就是一个内画鼻烟壶嘛,到底怎么啦?”

  “少爷,你太粗心了,难道你就没看出这是老爷生前用过的东西?”

  听魏老妈子这么一说,唐糊迷如梦方醒,惊讶不已:“对,对呀!先父去世入殓之时,不是早把这鼻烟壶放入棺椁之中了吗?何以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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