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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都来看’?嗯,这名字好记,不错。”盲人还一个劲地夸奖呢。

  王丁焕看那老人是一个睁眼瞎,感觉好玩,便悄悄上岸,把盲人的衣服挪了位置,然后偷偷地溜走了。

  盲人洗完澡,上了岸,好一会儿摸不到自己的衣服,就问道:“小乖乖,我的衣服在哪里?麻烦帮我拿来。”

  见没有回声,盲人想起小孩的名字,便叫道:“都来看,帮我拿衣服过来!”

  一呼三不应,盲人以为小孩子溺水,有些急了,高声呼喊道:“都来看!都来看!都来看!……”

  盲人的呼喊引来了地里干活的妇女们,她们想,什么好东西,一个劲地吆喝“都来看”,便从四面八方围聚过来看热闹。谁知,见到的竟然是一老年男子一丝不着地站于岸边扯着脖子高喊呢。为老不尊!妇女们被臊得气儿不打一处来,根本不知那是一个睁眼瞎,纷纷上前把他一顿痛打。

  盲人还蒙在鼓里呢,哭喊道:“别打了,别打了,‘都来看’淹死不关我的事,我是睁眼瞎,如何救得了他?”

  妇女们这才明白,又是王丁焕那小子恶作剧了。

  这事儿传到私塾,田方太先生很生气,重重地笞打王丁焕二十手板儿,让他长长记性。

  王丁焕心怀忌恨,第二天中午便捕捉好多绿头苍蝇,用马尾毛拴住,蘸了粪便,趁田先生午睡之际,挑起门帘,放进他的睡房里。

  田先生午休正酣,闻到满屋子的臭气,见绿头苍蝇一对对爬满一身,便知是王丁焕作恶,于是又重重地罚他二十手板儿。

  王丁焕哪里受得了这委屈,他计谋要好好地整治一下田先生。

  茅坑边有棵小柳树,田先生蹲茅厕有个习惯,总爱扶着那柳树,以防跌进茅坑里。这一点让王丁焕瞅准了,他趁田先生不在,偷偷溜到茅坑边,把小柳树的根部深深地锯了一通。

  夏天雨水多,茅坑里的粪水接近坑口。这天,田先生如往常一样手扶柳树正蹲茅厕呢, 猛地“咯吱”一下,小柳树折了。田先生哪里提防得及,“扑通”跌进茅坑里,全身成了屎蛋儿不说,还饱喝一顿大粪汤子……

  哈哈,小时候,王丁焕就是这么一个调皮捣蛋鬼,聪明伶俐着呢,就是心眼儿不正,把劲儿全用到邪路上。后来,母亲再嫁,王丁焕离开了唐府。

  一晃,十一年过去了。今日得见,唐糊迷自然感慨颇多,欷?#91;无限。

  回到府上,唐糊迷进祠堂扫了一眼。房内的摆设一如从前,未曾有过变化:九座塑像依旧或坐或立,六十三张牌位一排排整齐地摆放,东墙上的家谱还在那儿挂着。

  冬日的阳光斜射得厉害,透过窗格铺得满屋子都是,偶尔有些调皮的爬上高大的塑像,不停地闪烁,幻化得那些惟妙惟肖的泥塑如真人一般。

  唐糊迷奉上三炷香,叩拜三次,立起身。抬头的瞬间,他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可硬要把那不适之处找出来的时候,却又发现不了到底在哪儿。

  唐糊迷在祠堂里踱着,眼睛不停地搜索,他要找到一种陌生的感觉,把它与从前的记忆区别开来。

  来来回回走了三圈,始终一无所获。唐糊迷难免有些着急,便重新跪倒在塑像前,叩拜三次,以期寻找那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叩拜完了,他并没有立即起身,而是慢慢仰头,目光随之慢慢抬升……

  唐糊迷心里“啊”一下子。

  在唐糊迷的印象里,那坐立不一的塑像再熟悉不过:四男五女共九尊,自左而右依次为“男女男女男女男女女”, 正中那尊塑像最为高大,而眼下,其他八尊塑像依然如故,惟独正中那尊变了样子。中间高大的男像本是正襟危坐,双腿并拢,双手搭放于膝盖之上的,现在怎么变成双手交叠,合放于双腿中间了?

  唐糊迷探身向前,贴近点看了看:那泥塑,双耳垂肩,面带微笑,双目正视前方,和蔼而慈祥。那双巨手完好无损,毫无动过的痕迹,即使米粒大小的油彩亦不曾剥落。

  大白天的,供奉的全是自家祖宗,有什么可怕的。唐糊迷壮壮胆,轻轻递手过去,触摸一下那双巨手。那手凉凉的,硬硬的,与一般的泥块毫无二致,根本没有松动的迹象。

  唐糊迷拍拍脑袋:咦,怪了!那么大的一双泥手咋就换了位置?难道是我想错了?不对呀,明明记得先父说过,坐像之中,双手搭膝为王者风范,是正统塑像的首选之势,所以九尊塑像里正中一尊采用的就是这种姿势。可是,偌大一具泥胎,难道能自己随意活动手脚不成?如果是外力所为,就该有细微的损毁,可怎会处理得如此完美无缺、天衣无缝呢?

  唐糊迷正发呆呢,忽听得塑像后有轻微的响动,“沙沙沙沙”响个不停。他生怕有所惊动,便轻轻后退几步,静静观望。

  沙沙沙,那响动越来越大,“刺啦”一下,自塑像后跳出一个贼头贼脑的家伙。

  我的天!唐糊迷松一口气——原来,那是只一尺长的硕大的黄毛老鼠。

  唐糊迷把手伸进口袋,从里面摸出一枚铜元,往后一甩胳膊肘儿,就要打将过去。

  “少爷!打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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