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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


  《南京!南京》

  五四青年节选择去看我一直不敢看的。

  我泪点极低,平日里读个文,看个《潜伏》都会痛哭流涕,深知那电影注定是我的梦魇,所以提早准备了两包面巾纸,也花时间酝酿,镇定好情绪,才敢忐忑走入电影院。

  生于东北的我自幼耳濡目染都是日军侵华时的暴行,“九一八”事变纪念日学校每年都会悼念,从小学到高中,不曾例外,那段屈辱的民族记忆始终在我心中难以压制。

  姥姥经常会跟我说日本兵进村抢东西时,她父亲将她捆在稻草里躲避,整整一天一夜不敢出来。爷爷又会说日本占领胶东半岛时,三光政策下每口井里都有死人。

  也正是如此,我厌日情绪很强,吃饭不进日本餐馆,买家电也避免日货,化妆品服装更是避免从那个岛国来的物什,我并不把自己的行为上升到爱国高度,而是从心底里说不清的莫名厌恶,无法购买。

  电影拍摄手法本身我无法评论,我只知道,在黑白胶片式的镜头下,自己似乎一直没有放松过呼吸。整个电影院几百人专场那样沉寂,除了偶尔几声抽泣听不见任何声音。当眼睛随着孙中山铜像跌落神坛变得酸涩,当呼吸因为黑色的鲜血开始沉闷,这样的情绪始终抓住我们的心,没有人还能在此时若无其事的打电话。吃爆米花,残酷的电影片段闪过时,每个人都学会了尊重,不仅是尊重电影,也是尊重我们自己。

  挽起胳膊不肯放弃抵抗的陆剑雄,为了保住国际友人放弃生存机会的唐先生,用丈夫名义抢回即将被枪毙壮年男子的姜老师,甚至是用身体为难民营换取粮食煤炭和棉衣的妓女小江,还有面临坑杀活埋的士兵们最后喊响的口号:“中国万岁,中国不会亡!”每一个坚强的中国人背后都是无畏的精神灵魂。

  我们深深被震撼。

  这只是历史的一个片段,这只是屠戮的一个侧面,很多人说这个电影以一个日本人的视角来看南京大屠杀过分夸大了日本人善良人性,我却从影片开始一直流泪到最后,不管电影是否拍摄失败,选题失败,但《南京!南京》让我们记住那段历史已经万分成功,这是一个凝聚历史悲痛的电影,也是一部值得中国人一看的电影。

  很希望那些麻木漠然的哈日少年们用心去了解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今天的我们还应该给未来留些什么……

  从大悦城出来,走在西单过街天桥上,浮华尘世霓虹闪耀,再回头,灰黑色的电影片段仍在脑中回放,从熙攘的人群中穿行,每个与我擦肩而过的人,脸上都带着惬意的笑容,欣然满足的享受美好的生活。

  也许这也是幸福。

  在夏至即将到来的前一天……

  并肩作战(下)

  我的预产期是五月一日,医生笑言真是个超级劳动模范,连生孩子都挑一个这样光荣的日子,我笑笑没说话,眼角余光发现凌棠远从进门开始一直在窗边来回徘徊,他正在态度严峻的与人在通电话,因为听力原因,他讲话的声音很大,我在微笑听从医生嘱咐的同时可以轻松听到究竟说了些什么。

  “你一走了之对任何人都没好处,如果你计较,我可以把我们那份转给你,你可以回来全心全意去做。”

  片刻停顿,他低头用修长的手指在窗台敲了两下又说:“我当然能代表她。” 他回头睨了我一眼,大概察觉我的表情紧张,突然放松语气:“我们两个人都希望你能回来。”我转个身平躺了身子,不想刻意给他施压,硕大的肚子压得胃有些难受,但仍保持姿势不动。我当然知道他在和谁通话,所以觉得此刻沉默是最好的态度。

  不知对方回答什么,凌棠远又刻意压低声音:“下个月……“

  我扭过头问医生:“我需要提前住院待产吗?”被凌棠远话音弄愣神的医生顿了顿才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赶紧笑道:“可以,如果你愿意,可以提前半个月入院。”

  “没问题,到时候我早点过来。”我微笑,准备起身,到了孕晚期身体透支的厉害,起身时异常费力,在医生的帮助下才咬牙坐起。

  医生见我这样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你最近又没有觉得视力模糊,或者是上腹疼痛?”

  我仔细想想,似乎偶尔有过这些症状,只是以为是怀孕导致的普通症状没太在意,“好像有过,不过没太在意。”

  “其实是没关系的,那很正常,这毕竟是你第一胎,宫腔压力增大,子宫胎盘血流量减少减慢引起的缺血缺氧,血管痉挛导致血压升高,就是妊高症了,我给你倒杯水,你先平静一下再起来,小心点好。”

  她很快过来,又给了我两片维生素E胶丸,“回去多吃点鱼肉,经常补充维生素E胶丸也会改善现在病症的。”

  我听话的仰头把胶丸送入嘴中吞下,医生刚刚紧张的表情稍有松弛,我没留神她的表情,反而关注耳边凌棠远正在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你就算去那里,他也不会放过你的,他可以用很多手段让你明白牺牲的代价!”

  这话说的好不严重,嗓子里的药像被他的话突然卡住,停在缝隙里上下不得。那块接触胶丸的皮肤干涩的厉害粘住了下滑的动作,气息不畅的感觉让我不自主想要把药咳出来,轻轻咳了两声居然没成功,于是我趴在床边,向下咳,凌棠远听见我的异样声音,回头大惊失色,立即合上电话跑过来帮我拍后背,没拍两下,两颗黄色胶丸就吐了出来。

  医生连忙端过水,我费力的吞咽了几口,医生赧然的说:“其实你也可以回家服用,自己买一些容易服用的,可能这种胶丸你不适应。”

  凌棠远咬紧牙,向前迈一步,愤怒的目光像似要喷出火焰般瞪着肇事者,那位医生倒退一步,眼睛已经不敢对视我们。

  我好不容易从喘息中平静下来,连忙拉住凌棠远的手暗示的握了握:“没事,医生也是好心。”

  凌棠远的紧张从他的手就可以看出,他在微微颤抖,刻意背过身去的手指几乎无力抓住我的手腕,战栗的掌心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我第一次见他这样惊慌失措,他脸色阴沉:“幸亏是好心。”

  我不知道该用 摇头还是点头来表示我已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我们是该换一家了医院了,虽然这次可能是次杯弓蛇影的误会,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我们两人必须谨慎,曾经在住院时失去听力的凌棠远已经是个再明显不过的例子,我们不能纵容下一次可能的发生。

  他搀扶我走出诊室,在拐角处突然停住脚步叮嘱我:“我忘了东西在里面,你站在这儿哪也不要去,我拿完马上回来。”

  “好。”我点头答应,他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不许动,除了我,谁都不能带你离开。”

  我郑重点头,手扶住墙,看他高挺背影重新消失在诊室门的那边。

  究竟是不是我们心中揣想的那样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三分钟,他转身出来,脸上挂着的笑容还算平和正常,径直走到我身边,一把搂住我的腰,俯在我耳边说:“商量个事,咱们在家生宝宝怎么样?”

  我打了个寒颤,不敢深问:“好。”

  “我把你母亲接来,让她来照顾你。”这是他能想到的最稳妥办法,也是我希望的,只是母亲应该留在晔晔身边照顾,不知道能不能带上他……

  “其他的事交给我考虑,你之需要乖乖回家生孩子。”凌棠远从那扇门走出来后似乎变了一个人,几分钟前发生的事迫使他必须重新考虑一切。

  也许他也发现树欲静而风不止的悲哀,即使最终他选择离开风波中心,选择成全孟屿暮和我的财富,事情也不会像他想象那样顺利进行下去,更不可能给我们一个安全的环境。我凝望他绷紧的侧面面庞,坚毅的下颌,复杂的百般滋味浮上心头,也许正是因为他曾经历经的一切如今要施加在他的孩子身上,才导致他不得不选择先下手为强。

  是的,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复仇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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