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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你不知道?”我情绪激动,声调提高八度,“谷平,你是个男人吗?是男人你就敢做敢当!”

  “你说的对,是男人我就应该敢做敢当!”他情绪也激动起来,合上书本,站起来,他个子那么高,头顶几乎碰到房顶的灯,投射下巨大的阴影,我笼罩在他的阴影里。“高玉美,我们离婚吧!这句话在我心里憋了很久,很多年。过去吵架的时候,你一生气就说离婚。我从来没提过,今天是我第一次说,也将是最后一次。”他说完坐下,他在寻找什么,他找出几张稿纸,在上面奋笔疾书,写下五个醒目的大字:离婚协议书。

  “谷平,你休想!你休想就这么跟我离婚,你把我当什么了?你太小看我了!你以为你是谁?你想离婚你就离婚?我告诉你,没门!”我扑上去撕他的纸,把他的笔抢下来,狠狠地扔到地上,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我胸腔里冲撞,我必须为它找到一个出口,否则我会憋死。我把书桌上他所有的书都扫到地上,把他的茶杯摔到地上。滚烫的茶水泼到我脚上,我不在乎!我什么都不在乎!偌大的书桌空无一物,像秋风扫落叶,干脆利索。事情就是从秋天开始的,我的梦,老于的婚礼,一切的一切,就是秋风扫落叶!

  谷平一言不发。猫受到惊吓,跳到书桌上,缩成一团,惊恐地看着我们。谷平抱起猫绕过我,走到阳台上,他想到阳台上抽烟。即使在这样的时刻,他也不忘记那只猫!

  我冲过去,把猫从他怀里抢出来。猫尖叫,尖利的爪子抓破了我的手,鲜血涌出来。血刺激了我。这只猫也不是好东西,它身上有一股妖气,它跟谷平狼狈为奸,假装可怜,还互相取暖!我打开玻璃窗,把它扔下去。

  楼下咚地一声。谷平夺门而出。我向下面张望。楼下漆黑一片,路灯很暗,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暗,也许是我眼睛的问题。谷平的身影出现了,他曲膝跪在地上,抱起猫,猫软绵绵的,软得像那根长发,他把它抱在怀里,久久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

  25

  第二天我醒来,谷平不见了。书房已经被他清理干净。跟他一起消失的除了那只猫,还有他的衣服,他的书。书桌上放着两页纸,是离婚协议书,一式两份。我看了一眼,写的很详细,家里的房子,存款,家俱家电,所有一切他都留给我,他带着他的衣服和他的书离开。末尾处,他签上名字,他签名后面留了个空白,留给我签名用。协议是他手写的,字迹工整,是漂亮的小楷。签名用的是草书,刚劲有力,力透纸背,表明他的决心。

  我本以为我会撕掉它,但是没有。我不仅不撒它,还仔细地欣赏。他要跟我离婚。这不是赌气,也不是报复,他是认真的,认真地解决我和他之间的问题,解决我们俩人生的大事。人生大事怎么能这样草率,怎么能是两张纸就能解决的?他还是太天真。这么多年在他父母和我的双重关心照顾下,他没有长大,他还是个孩子。一个孩子的决定怎么能算数?

  我要见谷平,立刻,马上,一秒都不能拖延。我把离婚协议小心和那根长发放在包里,驱车赶往谷平的单位。

  来到谷平的办公室。我敲门,办公室里没有回应。旁边办公室有人听到动静出来。他们不认识我。我冷静地说:“我找谷司长。”那人说:“谷司长在会议室开会。”我问他会议室在哪,他告诉了我。

  我来到会议室,会议室的门虚掩着。我轻轻推开门,谷平站在主讲的位置,下面座无虚席。我走过去,绕过那些座位,走到讲台上,谷平身边。谷平看到我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我不管他们。我拿过谷平面前桌子上放的话筒,把它放到我的面前,对着我。我打开随身带的公文包。拿出离婚协议和那个塑料袋。我平静地冲着话筒说:

  “对不起,耽误大家两分钟。我叫高玉美,是谷司长的妻子。”

  我先拿出那个塑料袋,把里面的长发拿出来,“我要给大家看两样东西。这根长头发在谷司长的私车里发现的,它不是我的。”我放下头发,拿起两张离婚协议,一手举一张,“这两张离婚协议,是你们谷司长昨天夜晚连夜写的,他已经在上面签了名。

  “我给大家展示这两样东西,没别的意思。我是一个女人,我也是一名政府官员。从女人的角度,我希望自己的老公能忠诚于我。从官员的角度,我希望我们的干部队伍纯洁正派,正气凛然。我的话讲完了,谢谢大家!”

  我开始整理东西,把那两张协议书重新装进公文包,把那根长发折起来,装进那个小塑料袋。其他人都散去了,散会了,他们当然应该离开。谷平站在旁边,木然地看着我。还有一个人,小杨。我认识小杨,谷平的秘书我能不认识?小杨走到我面前,他哭了,他为什么要哭?

  “您误会谷司长了,”他哭着说,“那根头发是我女朋友的。那天我借谷司长的车去国土资源部,顺带捎了我女朋友一段路,她那天过生日。”我木然地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像失去信号的电视,飘着雪花点,没有图像,还滋滋拉拉地响。

  转向谷平,小杨又说,“谷司长,我错了!昨天您问我,我没说实话,我怕说了实话,您训我。都是我的错,您打我骂我都成!”

  谷平闭上眼睛,他在脸上抹了一把,对小杨说:“你去忙吧。那根头发,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草。”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在这个空荡荡的会议室,我和谷平相对而立。

  “谷平,我误会了你。”我喃喃地说。

  他摇摇头,声音喑哑,“再说什么都没意义了。你走吧。”

  “谷平!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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