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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他抬手擦擦额头,满脸的汗。

  还好,只是场噩梦。

  第二天早晨糊里糊涂地吃了早饭,吃的什么他一点都不记得。开例会的时候是心不在焉,蓝羽妮就坐在不远处,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脸色。梁洛展面上不动声色,照顾他们俩的情况整个会议都没理会,散了会却二话不说拎着廖习枫进了办公室一顿痛骂。

  “你要是不想开会、没心思上班就请假去,大不了打个报告上来辞职继承你妈的KTV去,我不需要这种不干实事的人!”

  廖习枫却低着头,任他骂,一句争辩也没有。他的生活已经脱离了轨道,措手不及。

  骂完了、消了气,梁洛展替自己泡了杯茶,反而有点担心。

  “要不你跟Elaine找个时间坐下来好好谈谈,看看到底是要结婚还是要怎么办,老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你住我家里不过是添双筷子,可人家下半辈子还指望你呢。”

  “我不结婚,坚决不结婚!”廖习枫忽然扭过头,闷闷地开口,像极了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他想了一夜、愁了一夜。那个梦吓了他一跳,有个孩子可不比蓝羽妮养的蝴蝶犬,买点好点的饲料、时不时拉出去遛遛就行。那是个活生生的人,是个重而又重的责任,他挑不起。

  梁洛展怔了一下,没想到他思考了一夜,到头来还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你想清楚了?准备怎么跟Elaine说?”

  “就这么说,我不要这个孩子、也不要结婚,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赌气般一股脑全说了出来,站起来扭头就向门口走,却愣在了那层台阶上。只是二十余厘米的距离,他竟不敢迈步……

  梁洛展站起来,这才看到刚好被廖习枫挡住的蓝羽妮,她手里拿着份文件夹,黑色的,特别厚重。她紧紧抓着,关节都泛了白;紧紧咬着唇,只怕一松开,自己就会哭出来。她怎么还能再哭?她不允许自己再哭,自己怎么能再哭?为了同一个人,关于不同的事。

  廖习枫怔怔的,真没想到她就在旁边,自己说的话,她肯定一字不差全听到了。

  “你怎么在这儿?”

  蓝羽妮站在他面前,也不管还有别人在场,忽然仰起脸轻轻地笑,却比哭还难看:“你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吗?”

  廖习枫忽然低下头,不想去看她的眼,或者说,不敢看。她眼底深深的、毫不掩饰的绝望,他怎么会看不懂?

  “我是认真的,反正我不结婚。如果你不接受,大不了好聚好散。”

  “散?!到今天你跟我说要散?”

  “我知道你不服气,大不了你开个价,我没别的意思,就当是给你的补偿。”

  她苦笑着,奋力仰着脸,芭比娃娃般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直直要看进他心里去。忽然垂下眼,她无声哭了出来,眼泪大滴大滴,全砸在地板上。

  这地板是大理石的,每天都有人打扫,她低着头,清清楚楚地看清楚自己的脸。她忽然觉得丢人,长这么大,从未有过的丢人。面前的这个男人,有着无比性感的下巴弧线。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眼下他却给了自己这样的耻辱……

  她缓缓抬头,眼睛里全是绝望的恨意,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廖习枫,你这个混蛋,我瞎了眼才会想要替你生孩子!”

  她奋力甩手,用尽全力扇了他一巴掌。近一天没吃东西,这一巴掌虽出奇地响亮,却根本无力。她尤不解气,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脑门,只觉得把眼前这个畜生千刀万剐才好,随手又操起另一只手上的东西,狠狠地砸在他脸上,把这张脸砸烂才好!

  那文件夹并没有封口,雪白的纸张全飞出来,在两人之间旋转落地。廖习枫根本不想抬头,只能见到满眼的白色,偶尔还夹杂着黑色的宋体字。他说不出来,没心思去想,只得怔怔地盯着地板上印出的她的脸,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自己有多久没这么认真地看蓝姐姐了——她好像胖了一点,脸更圆了,但是眼睛却可怜地红肿起来,此刻正盯着自己的脸,全是恨意。

  蓝羽妮什么都没说,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得撑着最后的念头,跌跌撞撞地跑出来,那个地方让她丢尽了脸面,那个男人让她恨之入骨,她只想赶紧跑,随便什么方法,离开就行!

  梁洛展站在廖习枫身后,看不到此刻他的表情。文件撒了一地,哗哗的白色,全都躺在廖习枫的脚边。

  “你真要这样做才满意吗?”

  廖习枫站得笔直,脊背僵硬,他紧紧抿着双唇,如同倔强的孩子一般。

  他做错了吗?或者说他做对了?

  这世界上的对与错,他该如何去辨别?如何做错了,那又该怎么纠正回来?

  浑身的力气顿时像被抽了干净,他什么都不想再去想,什么都不想说,慢慢地走了出去。

  梁洛展一言不发,却慢慢踱过去,捡起了地上的东西,一张一张,极其认真。重重的油墨味,熏着他的鼻子,说不出是好闻还是作呕。

  他快疯了,同样的问题,快把他弄疯了。

  他重新坐回去,一页一页把那混乱的文件重新整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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