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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听着这话,苏槿彦只觉得好笑,松开她,反问道:“你对这件事这么敏感,叫我怎么相信?”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敏感吗?被姐姐抢了男朋友,现在你也和我的父母一样要我原谅他们吗?是因为他们的故事感动了你,还是觉得我不够宽容?”在他面前揭着自己的伤疤,仿佛将过去经历过的又经历了一遍,那种酸楚和心伤也只有她自己明了。

  心忽然刺痛起来,变得彷徨,没有依靠,为安无助地望着苏槿彦,却完全没有想要拥抱的欲望。无望——他不过是一剂可以治愈她伤疤的良药,让为安恐惧的是在不久的将来旧伤口愈合了,伤口附近会添一道新的伤,也许会比原来的重一百倍,深一千倍,饮鸩止渴说的就是她。是她要开始的,以后也不能去恨他,那是寻找下一个他还是自己慢慢地舔舐伤口?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可是你能不能换一个角度想问题?你们两姐妹之间的冰不破,夹在中间为难的是你的父母和妹妹。”苏槿彦伸手捋着垂在为安胸前的卷发,顺滑柔软,贴在掌心,暖暖的。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发丝也是带着温度的。

  “这些是我的家事,不用你插手。”为安的声音近乎尖锐。

  方为安脱口而出的话让苏槿彦的脸瞬间变得犀利,他沉思着,消化着这句话的含义。原来一直以来他扮演的角色不过是外人,因她变得柔软的内心突然像被针扎了一样疼。拜她所赐,他知道了心痛。日日相对,夜夜共眠,在她心里也不过是这样,一种慰藉。他一直坚定的认为他们是可以长相思厮守的,表面上是为安胡闹,但一切还在他的掌控之内,可是他突然觉得眼前迷蒙,他看不到以后。

  起身定了定神,苏槿彦以一种淡淡的口吻问方为安:“能告诉我,我是你什么人吗?”

  方为安话一出口就知道说错了,却不肯收回,即使是收回苏槿彦也未必接受。至于他的问题,她从没想过如何定义苏槿彦。他们之间不存在友情,似乎比男朋友更亲近一些,十几年积累起来的情感,变成了一种依赖。她常常看着他心跳莫名加速,少女般脸红,愿意向他撒娇,每天24小时在一起也不会腻,喜欢他所喜欢的一切事情……

  她有时觉得自己盲目,心每天被塞得满满的,忘记了自己原是没有目的的。为安木木的看着苏槿彦出了卧室,因为她没有及时回答他的问话,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她突然感到害怕,倾听着室外的声音,苏槿彦似乎进了卫生间,听着很小的流水声,她害怕卫生间的门响起之后是防盗门响起的声音。

  几乎是一个世纪那么久,她已经不记得卫生间的门有没响起过,客厅的灯是亮着的,一直亮着。为安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出卧室。苏槿彦没走,他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心开始慢慢放松。原来没有想象的那么放得开,毕竟他不同于别人。为安伴着沙哑的声音弱弱地叫了一声:“子建。”

  苏槿彦没应她,也没抬头,却阻止为安再开口,“去洗澡,早点睡觉。”

  为安知道他没走,就不会真的生气,但是他不肯听他解释也让她难过,转身进房间拿衣服洗澡睡觉。那一个晚上为安不知道苏槿彦到底有没有上床睡觉,等她醒来他已经走了。看着空空的左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一睁眼看不到他,伤心透了,心里空落落的。越想越不明白,这男人怎么突然变这么小气了,不过就是说错一句话而已,至于离家出走吗?

  为了杜绝这样的事发生,中午时分给方紫星打了个电话,语气很不客气,私下对着她总是没办法冷静。对她的恨比起简意轩更甚,“以后请不要再安排像昨天晚上一样的饭局,毫无意义。况且,四个人都尴尬。”

  方紫星那边迟疑了一下,显然她是知道为安会打这个电话的,触到了她的底线。很歉意地说:“小安,总不能一直这样吧!无论父母是否同意,我和他都会结婚的。我们很早就认识,以前就在一起过,我也知道自己做得很不光彩,没脸见你。可是,小安,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之间以前就存在很多的问题。也许你已经意识到了,却不愿意承认。”

  方为安怒了,“你是在为自己抢妹妹男朋友开脱吗?对,我们之间以前就存在问题,也许没有你也会有另一个人来代替我。但是,方紫星,我是你妹妹,在下决心去做这件事之前你有没有想过要如何定位我们之间的关系?如果想让我不恨你,那么我只能把你当作陌生人。我再重复一遍,以后不要安排这样的见面,没有任何意义,而且你们结不结婚和我没关系。”说完电话就将电话挂了,方紫星再打过来,为安把手机电池给卸了。打这个电话的后果是换了一个下午的坏心情,方为安后悔至极。

  和苏槿彦还是冷着,持续了好几天。苏槿彦没有每晚回家(为安已经把她的小窝称之为家),为安也不问他去了哪里;回家了也必定很晚,两人晚上依旧抱着睡,等醒了立即分开,也从不说废话;没有电话,上班各走各的,早餐也不做,为安早已经###。最近频繁出入南丰,看见苏槿彦,他总是对她微笑,客气而疏远的叫他方小姐。方为安气得想把他赶出去,把家里当旅馆不说,还给他脸色看,却苦于找不到机会发作。

  元旦那日韦乐结婚。为安很早就起来,叮叮咚咚一个早上。洗漱、吃早餐、做面膜、选衣服、化妆,自然把苏槿彦给吵醒了。苏槿彦也没起来,躺在床上看着她穿着睡衣来回于客厅和卧室之间。等她换好衣服,坐在梳妆台前开始化妆,才起身,淡淡地道一句:“我送你过去,早上没什么事。”

  为安放下手中的乳液,转身看了一眼,也没搭理,继续抹脸,上眼霜。苏槿彦正毫不忌讳地在衣柜前换衣服,表面正经化妆的方为安余光实则瞄向衣柜处,赤裸的身体让她面红耳赤的同时镜中的人嘴角开始往上扬。虽然没有上去扑倒的欲望,心里的防线却松动了。

  为安化好妆,苏槿彦早已经吃好早饭,拿着车钥匙坐在沙发上等她,见她拎着包出来,已经先行至门口,等着她换鞋。两人无话,一前一后进了电梯。方为安这才注意到,他今天穿的是黑色条纹西装,打领带,与她自己的淡紫色小洋装颇为般配。

  韦乐的婚礼是按本地习俗,中午女方家宴客,下午新郎接走新娘,晚上是男方家里。方为安只参加中午。先去了韦乐家里,到目的地时,苏槿彦并没有离开,而是厚着脸皮牵着为安的手进了韦乐家。

  两层小别墅,门口停满了车。红色拱门、五彩气球、大红双喜,加之元旦,一大早就有小孩四处在院子里打打闹闹,虽是出阁,却也热闹非凡。

  为安和韦乐家人打过招呼后,径直上了二楼,苏槿彦留在一楼喝茶,新娘房间男士不方便进入。

  进房间时,韦乐正在梳妆,一大帮人围着她转,为安多半都不认识,也帮不上忙,只能坐看满面红光的新娘。“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心里不禁感叹,女人一辈子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韦乐老公王司鹏进门接新娘时,所有女人都挡在了外面,个个出奇招对付新郎。有一面容清秀的女子提出让新郎写婚前保证书,并拟好草稿:“婚后保证只爱老婆一个人,家务我做、孩子我带、尿布我洗、收入全部上缴、绝不开小金库,凡事遵从老婆的意见,不许冲老婆发脾气,不得夸赞别的女人,严禁看球赛以及任何老婆不喜欢的节目。”大家纷纷附议表示赞同,并且添加若干条,比如节假日不得上网看电视,负责孩子上学放学的接送工作……

  王司鹏如签军令状一般写下保证书,在场的女子全都拍手称赞,要了数个红包,才肯让王司鹏见韦乐。王司鹏乐呵呵地对出台保证书的女子道:“表嫂,你结婚时,是不是也用这招对付过表哥?”

  此时门外有人叫:“晓晨,过来一下。”那女子脸上带笑不回答王司鹏,而是应声而出,其他人哄笑。待为安转身,只看到一对相拥男女的背影。门外,苏槿彦正在等着她。

  韦乐的哥哥进来,招呼大家一起去酒店。新郎新娘出来,苏槿彦倒是大大方方的自我介绍,以方为安的男朋友自居。韦乐递了一个“不够意思”的眼色给正别扭着的方为安。的确这一段时间以来很少和韦乐联系,两个人各自忙着没碰面,和苏槿彦的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索性不讲。

  苏槿彦揽着方为安的肩走在众人后面,在她耳边低语:“看别人穿婚纱想结婚了吗?”为安笑笑,不置可否。

  韦乐的父亲是生意人,宴席上苏槿彦难免遇见一些相熟的人,苏槿彦介绍为安时是未婚妻。苏家一向低调,曾有传言说苏槿彦要娶妻,但都没有得到证实,苏槿彦也从没承认过谁是自己的女友。今天这样一介绍,那些人纷纷打量起这个南丰未来的女主人,一点不抢眼,看上去并非豪门千金,也并不似小户人家出来的,有一种淡雅的美。

  本想与校友同桌的方为安只得乖乖地扮起苏槿彦的未婚妻,陪在苏槿彦左右。既然苏槿彦已经说了她是未婚妻,那么也不能让他失了面子。只是饭桌上,他们三句不离本行,还聊到为安父亲的公司。方为安听着是无聊至极,闷闷地吃着菜。

  宴席结束,两人都有些疲惫,也无话可说。他们总是很善于表演,比如刚刚在桌上扮演的未婚夫妇,简直以假乱真,男的绅士体贴、女的温婉柔顺,任谁也不会怀疑。现在为安担心的是,两家父母也许很快就会知道,到时候该如何自处?一路上都在思索这个问题,该和这种看似有些荒唐的生活方式告别?她有些不舍,毕竟两人都觉得愉快,她甚至觉得幸福。

  回到家里,两人洗漱一番,都躺在床上睡了一觉。很自然地抱在一起,却什么也不做,连亲吻也没有,渐渐入睡。后来的很多年里,为安都在想他们大概是这世界上最了解彼此,也是最适合彼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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