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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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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紫星拨了电话,和母亲说为安回来了,不太舒服,让她煮些稀饭。要挂电话时,为安拉了拉她的袖子,接过电话无力地叫了一声:“妈妈。” 电话那边声音似有些沙哑地应了一声,听到母亲的声音,为安心里五味陈杂,“妈妈,我想你,我想你。”对于为安,她现在想着的只有母亲,只有在母亲的臂弯里才会觉得安全。 她们母女之间极少这样表达,辛素英听了不免感慨,“小安,你等着啊,妈妈很快就过来。” 方紫星回家接母亲。病房并不大,为安却觉得冰冷空旷。摸了摸小腹,拿起床边的座机,拨了苏槿彦的电话,很快通了,“你好,苏槿彦。” 听到他的声音,为安不知该说什么好,呐呐地应了一声:“是我。” “我知道,有事吗?我在开会。” 为安的心似被利剑刺了,捂着胸口,“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声,我等一下去妇产科,你有权知道。” 电话的背景极其安静,为安听到苏槿彦吸气的声音,随后毫无感情地说了一句,“我知道,随你怎么处置。” 原来变了心的人可以这么伤,她听见了自己心裂开的声音,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流。奇怪的是眼里居然流不出一滴泪。 “明白了。” “嘟嘟”的忙音传来,为安坐在床头愣了半晌。起身拖着虚弱的身体进卫生间洗了个澡,收拾干净后出了病房,去妇产科拿了些药,回到病房就着温开水喝了。吃完才反应过来,她和苏槿彦是同一种人,无情无义。所以她没有立场去指责苏槿彦,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女人,做这种事连心里挣扎都没有,毫不留恋,她会遭到报应的。 晚上方紫星有事出去,说晚些时候回来陪床。父母来看她,让她打发回去了。关了灯,闭上眼,她能感觉到下体汩汩流出的血液,就当是一次例假,默默承受。苏槿彦的话语“随你怎么处置”徘徊在她脑海,挥之不去。她像处理垃圾一样处理了她与他之间可能维系的唯一纽带。为安腹部传来隐隐的痛,用手轻轻地的揉着,额头开始冒着细汗。 隔壁传来嘤嘤的哭声,医院有哭声再正常不过。只是伴随着那哭声,她听见了另一个婴孩的笑声,生命正在她的身体中消逝,而她是凶手。给予了它生命,又亲手杀了它。那笑声听着比哭声还让人心碎,让她害怕。她想逃亡,却不知该往哪里逃。跌跌撞撞中进了一个怀抱,是她一直在找寻的,让她眷念无比的怀。她顾不上那么许多,就往他的怀里钻,死死地抱着他,哭着和他说:“我害怕,我害怕。” 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发,低低地安慰她:“我在,别怕,别怕。”她开始变得安稳,不再哭泣,呼吸变得平静。只是手不敢有丝毫的放松,手指透过他的衣服,试图陷进他背上的肌肤,以此来证明他是真的存在。 黑暗中只有彼此的呼吸。为安仰面看他,想象着他的样子。冰凉的泪落在了她脸上,是他的泪。她以为这个男人这辈子只有切洋葱会掉眼泪。可是他为什么又要哭?杀人的是她,不是他。腾出了一只手替他擦眼泪,手还没碰到他的肌肤,他就急急挣脱了。 随着吱呀的门声,黑影消失在门外。她跌坐在床边,一切归于宁静。 如我再遇见你 在多年以后 我将何以致侯 唯沉默与眼泪 ——拜伦 第九章 不如不见 当方为安躺在旧金山租住公寓的床上翻报纸时,已经是四年以后的事。四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是把方为安熬成了老姑娘。确切地说是老女人,用时下流行的词汇说是剩女。 每次打电话回国,母亲总是打探她的私生活,末了便是一句,我们家养了二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方家三姐妹倒是奇怪,最小的先来。小婕嫁给了个美国华裔,年初在洛杉矶办了个仪式,现在两口子在纽约生活。 对于母亲的抱怨,为安内心实在是抱歉,生活圈子就那么大,除了同事还是同事,那些人不是拖家带口就是有女朋友,让她上哪去找男朋友。和她同住一室的朱婧就和她不一样,人开朗外向,善于交际,朋友很多,特别是男性朋友。她总是劝说方为安:“Joyce,你别老是在家里看书,和我去玩吧,多认识一些朋友没坏处。”方为安则是笑笑,“谢谢,你自己去吧。” 生活平淡如水。以前在学校读研究生时有个中国留学生追她,她也以乐观的心态试图与她相处,但怎么也投入不进去,只好挥手Say goodbye。后来毕业后拿到offer,有个日本同事想追她,被她委婉地拒绝,她知道自己,所以不想让那个可怜的小日本被耍。 她学的是广告,作的也是广告,不搞文案了,做AE。和白少昕以及邢蒋聊QQ,白少昕常常挤兑她,“做个小AE跑美国去干嘛,美国客户比较好搞定?”方为安则回他,“要是在国内,怕抢了你老婆的饭碗。” 方为安总是自以为是,以为小林和邢将是一对,但没想到白少昕和小林两个对上了,前两年结了婚。即使结了婚,白少昕的八卦的本性也未变,常常和她讨论一些国内的花边新闻。还说邢蒋单身是因为被前女友伤透了心。应了那句广告词,“女友结婚了,新郎不是我。”笑他,这有什么可说的,失恋是平常事,像她就失过两回。 本和邢蒋不熟,也不知他是哪来的方为安的号码,加她,和她聊上了。也就是嘻嘻哈哈瞎扯两句,开开玩笑。有一次还说起各自都单身,不然凑合着过算了。在网络上毕竟不是面对面,为安也欣然允应,说:“好啊,我正愁嫁不出去呢,你等着我回国啊,老实点,不要对美女乱放电。” 对邢蒋的歌声倒是记忆犹新,张信哲的《白月光》唱得很有感觉。老白说他被前女友伤透了心,现在终于有些明白他的忧郁从何而来。不过都好几年了,一直单身,难道不寂寞吗?这又是何苦…… 现今流行快餐,快餐式的爱情、快餐式的婚姻、连文化也快餐了。这种情痴男子还真算是凤毛麟角了。所以有时候老白嘿嘿笑着和她说:“要不回国把邢蒋上了吧,省得你们两都寂寞。”瞧瞧,连感情愚钝的老白都说她寂寞,估计天下人都以为她寂寞。只有她自己不以为然。 朱婧坐在藤椅上翘着脚打电话,嗓门很大,很happy,“生日快乐!我有点想你了。” 为安坐在沙发上翻杂志,笑着摇头,她听过更肉麻的。这些事朱婧在她面前一点也不忌讳,想必又是哪个男朋友。 “你什么时候来旧金山?” …… “真的吗?我等着喔。” …… 那种甜得腻死人的嗓音,第一次和她见面,方为安就觉得这声音耳熟,一直没想起来。 见她依依不舍地收了线,为安挑着眉问:“中国人?” 朱婧笑着白了她一眼:“废话,说中文能不是中国人吗?” 为安不以为然,“也有可能是华裔,还有可能是会中文的老外。” “以前在这留学,回国了。不过我们分手好几年了,最近才联系上的。”朱婧神秘兮兮地说,“他暗示我重修旧好。” “瞧,把你高兴成什么样了,恭喜你。”为安顿了顿,“你还喜欢他?” 朱婧思索了一会儿,“这么说吧,其实我们当初谁也没认真过,现在我想结婚了,觉得他还不错,人品家境都是上上之选,听说他这几年一直一个人。” “哦……”为安会意,“明白了。这次来真的了?” “我不想玩了,如果能谈成就回国,土豆吃腻了。”朱婧起身拿了个苹果,欢快地说道,“他说这两天要来美国一趟,今天礼拜六,大概下礼拜三会到。” 破镜重圆,多好的事,只是不知那面镜子是否会有裂痕。 为安回了卧室,躺在床上翻书,一个字没看进去,胡思乱想。 偶然间看到桌上的台历,拿起来翻做标记的经期,看了看今天的日期。猛然间记起今天是什么日子,心里竟有些发慌。很久没想他,很久不记他的生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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