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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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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梦”出事的消息在陈塘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大家猜测着缘由,搬弄着是非。荣贵探听回来的消息极不乐观:刘大阔携款潜逃的事情证据确凿,何仙姑与其私通犯了诈骗罪,虽是死罪可免,但现在似乎有人从中作梗要把何仙姑往死里整。 “确实是有人告的密,是谁还没查清楚。”荣贵一边说一边往里吸气,仿佛满嘴的牙都酸痛无比。 “春梦”此刻更是乱了套,妓女们都各自寻了出路,另投别家,整座花筵酒家是空楼一座,不倒也要自毙了。只有月眉、芳姑、荣贵仍守空楼,焦急地查情况,等消息。 月眉最关心的是怎样才能救出何仙姑,但她现在手头紧,只有平日里收着的丁点私房钱,连去打通关系的本钱都没有。她的收入都是由仙姑保管,出事前仙姑几乎把所有的银两都存进了刘大阔的银号,现在全成了虚无,那几张白条倒成了罪证!但是不管怎样,月眉一门心思要救仙姑。凭直觉,仙姑和她一样,是被蒙在鼓里的受害者,都是被刘大阔利用了。仙姑那样做,是为了救她,抑或说是为了救自己,仙姑的眼神是在向她暗示一定要救她出来。仙姑真聪明,她清楚现在是有人在陷害她们,如果两人都被抓进牢里,那她们将会死得不明不白。只是她那句“是陈伯坤”是什么意思呢?陈伯坤被刘大阔夺了产业,应该和她们一样是受害者才对。是让她去找陈伯坤帮忙?可是陈伯坤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可以翻身……突然,她想起了刘大阔提出要和她定情那晚仙姑担忧的话—“将来陈伯坤翻了身,肯定要来找我算账。在他最落难的时候,我无法帮他也就算了,却还替他的仇人拉面子,间接地说就是给了他一竹竿……”她猛地用手捂住嘴巴,吓得浑身哆嗦—天啊,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第十章逃出牢笼 绵绵阴雨仍在二月天里断断续续,整个广州的天空都是暗黄色的,就像夜里点不起电灯仍用煤油灯照明的穷人屋里那恍恍惚惚昏昏黄黄的光线。人们捺着性子不出门,无奈、诅咒,却也习惯了。 这日傍晚,冷清的街道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个撑着油纸伞的女子急急而行,因走得过快,小巧而细致的黑皮鞋在路面上溅起朵朵细碎的水花。绛紫暗花旗袍的下摆已沾了零星几点泥水,没显得污脏,倒更为她的身姿添了几分点缀,令人想起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仙子。她手里紧紧抱着一个大大的深色花布包裹,怕被雨水淋湿便藏在胸口里。一路疾步,一路望着街道两旁的房牌楼号,似乎焦灼不安。终于到了目的地,她走到一幢四层楼房的大门前,向守楼的中年男人出示了一张盖有红章的纸条,那男人看了她几眼,让她进去了。细雨仍在纷扬,这座旧楼在阴沉沉的暮色里更显阴?沉重。 女子穿过大厅,走过一条阴暗的过道,见前方有一扇小门,门口站着两个士兵,武装戒备。两小兵对红章纸条并不买账,大声嚷着司令吩咐谁也不让进之类的狂妄之语,她赔着笑脸好说歹说又塞了几张银票才终于进了门。 里面是一条又细又长的小道,仅容一人通过,遥远的灯光仿佛来自地狱。她迟疑了一会儿,硬着头皮往里走。皮鞋撞着地面发出闷而响的声音,也许她是故意的,好为这没有一丝人气的地方制造一些略带生气的声响,也或者是在为自己壮胆。灯光越来越近,却也仿佛离现实世界越来越远。一切沉寂得可怕,似乎随时会有鬼怪从侧边阴??的泥墙里迸出来。马上就到尽头了,她盯着那已开阔的前方昏黄空间,深深吸了口气,迎了上去。 视线稍微开阔起来,却也不过为十平方米大的一间小屋。没有窗户,没有门,只有一盏小小的低瓦数灯泡发出淡淡的光,外面是白天黑夜这里是无从知晓的。潮得可怕,湿气扑面而来,浓浓的霉气以及难闻的味道让她一下子难以适应,便用手捂住了鼻子。估计这潮不是因为外面下雨的缘故,而是一直就如此,与天气的晴雨无关。这十平方米大的空间另用粗铁条隔了个五平方米的地牢,在此坐牢,真是与下地狱无异。 阴?的地牢里铺了些许半湿半干的草垫,墙边靠着一张木头早已腐朽了的桌子。缺角的碗里装着黑乌乌的东西,不知是馒头还是包子,围满了“嗡嗡”叫的苍蝇。角落里黑乎乎的堆状物看似粪便,再无其他。草垫上睡着一个人,衣衫褴褛,但从身形上还能辨认出是个女人。 “仙姑!”她突然大叫起来,扑到牢前大声呼叫,双手把粗铁条拍得“哗哗”作响,“仙姑!仙姑!仙姑……” 在草垫上睡着的女人终于被她摇醒,看清楚来人,女人叫了一声“月眉”便呜咽起来。她挣扎着爬到牢门,昔日陈塘“春梦”花筵酒家的当家何仙姑,此刻与月眉隔着地牢的铁条抱头痛哭。 “仙姑……”月眉摸着何仙姑脏得打结的头发,还有额头尚未结疤的伤口,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她急忙解开包裹,拿出纱布,倒出瓶子里的药粉,把何仙姑身上有伤的地方都仔细包扎好,接着再拿出用手绢包好的五个热气腾腾的包子。肉馅做的包子,皮白肉香,整个地牢一下子温暖起来,何仙姑嘴没停一下,一口气全吃掉了。月眉看着她狼吞虎咽的饿相,忍不住又“哇”地哭了起来。 “简直是山珍海味……”何仙姑抹抹嘴边的屑,自嘲道。 “仙姑,你受委屈了……”月眉说着,又把包裹里的一件兔毛大衣拿出来,披在她身上,“我知道你是冤枉的,你是为了我才……” “月眉,不是为你,是为我们。我现在被人陷害,只有你会来救我。在这里我每时每刻都盼着你来救我,如果你也进来了,那还有谁会来救我们……对了,几天了?” “五天了。” “感觉却像五年了。”她叹了口气,身子仍禁不住害怕得抖动起来。刚进来时挨了狠毒的?打脚踢,接着就是无边的漫长黑夜,除了偶尔有人进来送饭,再不见一丝人影。当然,她这样一个受陷害的人物,还用得着审问之类的程序吗,估计幕后黑手只是在寻思着哪个日子里把她秘密结果较为妥当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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