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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话:有个推销电话卡的人,叫徐恩

  我和严维邦去了主校区。转了一圈,他去上课了,我就自己继续转。主校区有地上铁从中间经过,周围也有地下铁,路上是一辆辆黄底儿黑字儿的校车,拼命地往返。什么颜色的人都有,从皮肤和头发,到眼睛。我有那么一会儿觉得我这种黄皮肤和黑头发的人比比皆是,可后来我发现这是一种错觉,一种由黄黑相间的校车引发的错觉。也有那么一会儿,我忘记了彭其。

  还有一个小时严维邦才下课。

  我鬼鬼祟祟跑到他教室外面,朝他挤眉弄眼。这小佛目不斜视盯着老头教授,结果老头教授比他还先看见了我。老头教授问我有什么事,我结结巴巴地说“没事,我走了”。我说“我走了”的时候直勾勾地盯着小佛,小佛一知半解地点点头。在老头教授用标准的西方式热情跟我道别后,我扬长而去。

  站台上有很多鸽子,深深浅浅的灰色,飞来飞去,啄地上的碎屑。如果这些鸽子飞去了中国,会不会相当于飞进了盘子?我有点悲伤,不知道为什么。

  地铁呼啸而来,我跟着轻轻颤抖的站台轻轻地颤抖。

  车厢里的人屈指可数,加上我不超过五个。有个黑人朝我走过来,停在我面前,开始唱歌。他胸前挂着个牌子,上面的单词表示他是个乞讨者。他的歌很有节奏,让人愉悦。但是我告诉他,我没有钱。他似乎并不介意,继续唱,一首又一首,我的确感到了愉悦。

  我进了卧室,爬上床,沉沉地睡了。感谢时差,让我没力气思念彭其。混蛋彭其。

  五天后的晚上,我焖了一锅米饭,炒了一盘西葫芦,切了一块酱牛肉,等我爸回来。

  我爸一进门,把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说:“青青,怎么又胖了?”我二话没说,把一盘西葫芦倒进了垃圾袋,然后提拉着我爸去下馆子了。

  路上,我爸忏悔:“青青,我错了,一会儿你点菜悠着点儿行不行?”我笑里藏刀:“行。”

  如果不是我爸说我胖了,我不会去下馆子,如果我们没有去下馆子,我也不会遇见徐恩。

  我认识了徐恩是因为徐恩趁我爸去洗手间的工夫过来和我搭讪。我当时只有一个感觉:这小子胆儿不小。

  徐恩站在桌边对我说:“我叫徐恩。”

  我的筷子停在一只椒盐虾上,仰起脸问:“你叫徐恩又怎样?”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徐恩把一张纸撂在我面前,走了。我的视线跟着他,看见他走回我斜后方的一张桌子。他和另一个男人面对面坐着,我可以看见他的脸,和另一个男人的背。那男人的背和徐恩的很像。徐恩撂下的那张纸上只有“徐恩”两个字和一串电话号码。

  我爸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把那张纸收了起来。我问我爸:“这边是不是有很多推销保险的?”我爸不以为意地说:“保险?不多。倒是有很多长途电话公司的,推销电话卡。”我点点头,笃定了徐恩是个卖电话卡的。因为,自十六岁起,只有四个男人和我搭过讪,而这四个男人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徐恩的一根手指。我注意到徐恩的手指很漂亮。

  徐恩这种男人是没道理来和我搭讪的。

  我不想买电话卡。我把徐恩撂下的那张纸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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