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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第四十话:崭新

  严维邦和韩国妖精来看了看我。严维邦说:“你养病都快养成佛爷了。”我的回答很俗套:“你才是佛爷。”

  安娜给我打过一次电话,我们谁也没说什么,客套了几句话后,就挂了。她和徐悉的事,我不关心了。至于她和徐恩之间,我已经选择了相信徐恩。

  我接到了詹姆教授的电话,他通知我系里批准了我做助研的申请。做助研的钱可以让我买一辆八成新的美国车,不过,徐恩不同意我买车,他说:“咱用不着两辆车。”我还忸怩地问:“谁跟你咱咱的?”我确实不怎么用得着车。天天在市中心活动,有了地铁和腿,别的都用不着。什么时候我住进了莫妮家那种位置,再买车也来得及。

  新的学期,学校里新来了一个湖南女孩子,叫佳琪。佳琪的长相和性格都不像南方人,反而比较像东北的。她一见面就扑到我怀里,要不是我看见她的助跑后,有了心理和生理上的准备,我一定会让她扑得四脚朝天。佳琪说:“学姐,我以后就靠你了。”我心想:别,别,你这个型号的靠我这个型号的,我受不了。后来我知道,佳琪十岁以后就在哈尔滨生活了。

  哈尔滨来的人,自然不会对芝加哥的冬天皱一下眉头。不过,台湾来的黄又青可就悲喜参半了。假期中,黄又青已经悲过这凛冽的风和刺骨的温度了,也喜过那白茫茫的没过车轱辘的雪了,那样的雪,对于台湾的同胞来说,是风景。我对黄又青说:“芝加哥的冬天要到四月份。”黄又青缩在羽绒服里感慨:“北京也是这样?你们太厉害了。”黄又青在我还穿风衣时,就已经缩在这个羽绒服里了,我倒是觉得,他活过了这个假期,才是太厉害了。

  我之前那个学期的总评成绩得了两个A和一个B,安娜有一科没有通过。我看见她在楼门口抽烟。她以前,是不会抽烟的。我心里和眼睛里都酸酸的,我想过去和她说些什么,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一看见她,就不由自主地想象她赤条条地站在徐恩面前的样子。

  佳琪从我身后扑过来。我已经发明并适应了一种牢不可破的站立姿势,这叫“时刻准备着”。佳琪问:“学姐,唐人街有没有正宗的东北菜?”我摇摇头,说:“只能矬子里拔将军。”

  我回答完佳琪的问题,再看向安娜,她也正看着我,用一种让我想哭的目光。

  我匆忙拉着佳琪走了。我说:“走,我们去拔将军。”

  我们在“将军”里看见了熟人,我把佳琪介绍给他们认识。很多时候,唐人街是让我热泪盈眶的,因为似乎有了相对的外界有了狂风暴雨,才有了所谓的凝聚力这种东西。我的意思是,当我在中国时,我怎么也不觉得身边都是中国人就是一件幸福的事。很多中国人来了,也有很多中国人走了,不过,这个圈子始终在这里,它并不是你融入美国社会的有着诱惑色彩的阻碍,它是一剂解你乡愁的药。说得直白一些,当你想吃涮羊肉或者包子饺子的时候,你就是得来唐人街。不过唐人街的菠萝古老肉已经不能吃了,因为这是外国人最喜欢的一道中国菜,然而为了让他们更喜欢,古老肉就渐渐的不是古老肉了。不单单是芝加哥,哪儿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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