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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艾琳也开始不耐烦了,按灭烟头准备买单。“你中毒太深了,我跟你说不清楚。被他骗感情,你心甘情愿,这我管不着。但是作为朋友,我不能让他从你手里骗走一分钱!我最痛恨吃软饭的男人,没钱就走得远远的不完了?何必跟女人黏黏搭搭的?恶心得很!”

  艾琳是个刻薄的女人,或者说是个现实的女人,这种女人在世界上占绝大多数,所以爱情从不光顾她们,她们也根本不懂得、不需要爱情。

  回到家里,德广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灯也没开。我看出来了,他的心根本没在电视上。

  “你还没吃晚饭吧?爸妈要咱们去家里吃,饭菜都准备好了。”

  “我不去!不想看你妈那张脸子。”

  他这才抬起眼睛看了我一会儿,阴阳怪气地说:“不是跟艾琳出去买东西了?买的东西呢?怎么气色不大好?”

  “出去买东西,一定能买到合意的吗?这种心情之下,气色怎么会好?”我没好气地说。

  “不是得了那野男人的坏消息了吧?有什么事情能让你失魂落魄的?”

  野男人!我最痛恨他这么称呼忆槐。如今忆槐遭难了,我心痛难忍,在这种节骨眼儿上,他还这么阴阳怪气羞辱我,我立即发怒了,拿起一只换下来的短靴朝他砸去。

  靴子砸在他厚厚的肚皮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他眼睛也没眨一下,看来并没砸疼。

  他拿起靴子朝门口一丢,冷笑道:“你发横吧,我惹不起躲得起。爸妈做好了饭菜,你不去我得去,不然老人家会伤心的。看你这样子,就可以推测那个无厘头的状况好不到哪里去。我只以逸待劳,等你们完蛋就是了。”

  德广很快出门了。我走进卧室,衣服也没换,就泥一样瘫在了床上。怔怔地望着天花板,我头脑里乱得几乎无法正常思维。爱情总是以这样的或者那样的原因死亡,我知道我与忆槐之间的爱情已经死了,死于突如其来的灾难之中,如今剩下的只是责任还在起作用。在彼此的心里,只剩下难以言说的苦涩。

  第二天下午,我把私房钱悄悄取出来,上了一辆出租车。坐在车上,我忐忑不安地拨了忆槐的手机号码,那么长时间打不通的手机竟然通了,我激动得心跳都加速了。这说明忆槐没有刻意躲避我,灾难之后,他依然对我敞开了一道门。

  “若茵,你真要说钱的事?”忆槐接听。

  “等我到了再说吧,现在车上不方便说话。”

  “你来看我,我当然高兴。真的不要谈钱,你的那点钱救不了我!”

  我没再说什么,随即挂断了。即便我这点钱对他来说杯水车薪,也是我的心意。我倾尽所有帮助他,至少证明我爱过他,证明我的爱是真的。

  来到三楼的客厅里,他给我倒了一杯茶,郑重地说:“若茵,你要面对现实。我现在是个爱不起的男人了,除了建议你不离婚,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你过好些。我知道你厌恶你老公,但像你这种情况的女人,有个老公,至少别人不敢随意欺负你。我当然希望每天都见到你,但你来得多了,肯定有一天会被你老公发现……”

  他的这番话,又把我往深渊前推了一步。我望着他,痛心地说:“咱们的爱情真的这么惨吗?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既然爱我,就有办法让我老公拱手相让。你的勇气这么快就无影无踪了!”

  “你不是个糊涂人,怎么说起糊涂话来了?那是以前,我还没有破产。”他叹息一声,“好了,不要纠缠这个问题了,结果就是这样了。我现在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也没有心情再谈论爱情。”

  “好吧,我暂时不打搅你太长时间,你需要好好平静一下。这是我的私房钱,可能帮不到你什么忙,但你必须留下,也算是收下了我的一份心意。”说着,我就打开皮包,把几沓钱拿出来,放在面前的小几上。

  还没等他推让,却响起了急促的门铃声。他悄悄走到窗前朝下看了一眼,有些紧张地对我说:“怎么回事?你老公和艾琳来了!”

  “什么?”我惊叫一声,脑子里出现片刻的空白。

  赶忙走到窗前,朝下一看,可不是吗!楼下站着的两个人正是德广和艾琳。艾琳板着面孔,德广气急败坏。我本能地反应是:艾琳向德广告了密,德广叫她带他来的。我想不通艾琳为什么要这么做。忆槐已经破产,我也失去了受人嫉妒的资本。她是可惜我那点私房钱?或者认定忆槐本来就是骗子。

  艾琳一直不停地按门铃,我的头快要爆炸了:“把门铃按到没电也不给他们开门!”

  忆槐犹豫了片刻,才开导般地说:“他们已经知道你在这里了,不可能轻易走掉的。我看还是让他们进来,说个清楚的好,咱俩身正还怕影子斜吗?”

  “你不知道德广的脾气,我怕你会吃亏!”“如果不把今天的事说清楚,他会饶了你吗?我怕你吃亏!”

  他的话听得我心里暖融融的。委屈被人理解,就不算是委屈了。即便爱情夭折了,默契还在。我是幸福的,比一般女人还是幸福得多。

  不一会儿,他们上来了,一眼就看见了小几上摆着的几沓钱。几人各怀心事,站在客厅里足足对视了几十秒。客厅的空间显得逼仄起来,空气也变得稀薄了,我觉得胸闷,几乎快要窒息。

  还是艾琳首先说:“既然几个人会面了,还是坐下心平气和谈谈吧。”

  几个人这才慢慢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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