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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就在“申院”团队紧锣密鼓有条不紊地活动之时,上海传来了坏消息。丁子健有个师弟叫李桐,是上海化学研究所的研究员,他来消息说另两位候选人为了阻击丁子健当选,已经私低下达成协议,今年干掉丁子健,让北京的当选,后年帮助山东的选上。他们正秘密和郑耀铭院士接触,企图得到郑老的支持。郑耀铭院士是上海化学研究所的资深院士,1955年的学部委员,年高德劭,资格比裴仰之都老,他的门生把持着化学界的半壁江山。据说裴老在他面前都还是一幅毕恭毕敬的模样。

  来自上海的考验,引起了裴仰之的关注,他叫丁子健去汇报情况。丁子健叫了郝胜强同去。丁子健刻意轻描淡写地汇报李桐传来的消息,裴老目光严峻脸色铁青,嘴唇紧闭,脸上褐色的老年斑挤在一起。屋子里气氛凝重,让郝胜强感到此次危机重大。丁子健汇报完情况,等候老师开口。沉默之后,裴老缓缓地说:“此人异常厉害,早我几年出国。解放前夕,他在国外因窃占同窗成果被人揭发,声名扫地混不下去,刚好碰上全国解放,他便借口参加新中国的建设回了国,回国之后,还是靠别人的成果当上了学部委员。多年的政治运动都整不倒他,足见他手腕高超,很有一套整人之法。在美国时,我就听年长的留学生说郑有个外号,叫‘真要命’,又叫鬼见愁。只要沾惹上他,就有扯不完的闲淡。他要是不偏不倚还好,如果真的偏向谁,几乎就成定局。”丁子健一脸愁容:“那该怎么办?”裴仰之再次关上金口,头靠沙发闭目养神,满脸沟横壑纵,法令纹垂到下巴又返回嘴角,双手犹如藤结搭在膝盖上。屋子里面气氛凝固了,郝胜强连大气都不敢喘。丁子健小声说:“李桐说,下月24号是郑老的八十六岁大寿,要不给他送份贺礼?”丁子健眼巴巴地等候裴老明示。裴老睁开眼帘,不以为然地说:“过生日,拜会的人太多,锦上添花而已,他也难分清来客,人多眼杂也不便说太多详情。”“那怎么办?”“过几天,上海有个国际学术会议,你们去去拜访他一下。”“带什么礼物合适?”丁子健显得没有主意。裴仰之复又合上眼睛闭了嘴。几分钟之后,缓缓吐出几个字:“胜强,你先回去。”郝胜强一惊,不明白为什么让自己走。丁子健疑惑地看看老师,又望望学生,再看到裴仰之紧闭的嘴巴,不解但又无奈地说:“胜强,你先回去吧。”郝胜强内心有些不快,明显拿他当外人,不过他也只得起身离开。

  第二天,丁子健宣布了三项决定:一,十月中旬的上海国际学术会议,由他带队,成员有张仁瞻、郝胜强、赵莹雪;二,加紧攻关大名单上的人物,尤其是化学部的院士,确保他们不反对,尽量争取支持;三,联系国家级与地方媒体宣传报道丁子健的学术成果和教育事迹,组织学生进行网络宣传,营造民间呼声,力争在投票评选之前造成社会舆论。后两项决定当然很有必要,也是郝胜强积极推动的。媒体宣传和网络虽不能立竿见影,但是潜移默化润物无声的力量万万不可小视,现在各行各业都非常重视网络的力量,就像毛主席说的那样,无产阶级不占领资产阶级一定会占领。第一项决定却让人费解。参加学术会议,丁子健代表学术力量,张仁瞻作为官方代表,郝胜强是为了“申院”,可赵莹雪也去,何况是和绯闻人物张仁瞻同往,这样的安排着实让人费解。丁子健没有讲裴仰之后来到底说了什么,只是说此次去上海,郝胜强负责公关郑耀铭的三位弟子,他们个个都是上海滩的学术大佬。郑老和郑老的院士大弟子刘德彰,由丁子健亲自拜访。刘德彰和丁子健同岁,人称“上海滩学霸”,在化学界地位极高,几乎继承了郑老的所有学术和行政头衔。学术界传说他既好色又贪财。学校给三位弟子准备了丰厚的礼品,每份礼品有:一套纯银鎏金毛主席诗词珍藏版,一套本校文科教授花二十年编撰的国宝级大型工具书,一把仿造战国青铜剑。每份礼物价值四五万。至于给郑老及其大弟子的礼物,郝胜强都不知道是什么,只知道放在丁子健的包里。

  郝胜强告诉梅灵要去上海出差,问她要想什么礼物。梅灵想了想,列了一个清单。郝胜强一看,吓了一跳,单子上有化妆品、手提包、减肥药,加起来十多样。他不懂产品的价值,单就那些英文名字足让人害怕。他有些不快,说:“我都成了搬运工了。”过了两天,梅灵又拿出一个单子来,上面是给她妈妈买的东西,有保健品、眼部按摩仪器、衣服等等。郝胜强颇有些不悦,说:“这些在家不也可以买到吗?”梅灵说:“这里买的东西哪个敢用呢,不怕让人笑话啊。你去汉正街转一圈,不花200块钱全部办齐。”又过了一天,许丽丽打电话来说,叫他给带一款戒指,那种品牌只有上海新天地才有。郝胜强不高兴,说:“我是去参加学术会议,又不是购物。你们要去,春节飞过去买东西得了。”梅灵冷冷地说:“不买就不买,谁稀罕呢。连牌子都不认识,交给你也不放心。”

  梅灵的话刺伤了郝胜强的自尊心,他闷闷地准备出差的行李。他是个自尊的人,除了那张脸是农民式的之外,所有的习性做派都是城市的,这几年来,他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强迫自己克服农民习气。在家里,他做饭,打扫卫生,做一切家务,他穿衣服讲究搭配,头上身上一尘不染,言谈举止有种和那张脸不太相符的优雅。这是他第一次参加正式的学术会议,还肩负着攻关的重要使命,压力很大,本来想从老婆那里寻求一些安慰,谁知道还被讥笑了一阵,他对家的感觉渐渐平淡,和老婆的关系也有些乏味,他不太明白为何新婚的喜悦不能维持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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