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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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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婚礼定在正月初八。按照计划,郝胜强他们在武汉过完年,正月初六回老家,在家呆三天,初十回武汉。老家的婚礼只是象征性的,除了几床新被子新床单之外,并不需要置办太多家具用品,所以花销并不大。最大的支出就是摆喜酒,但是,在乡下办一次宴席也花不了太多钱。郝胜强给了父母五千块钱,加上回收一些礼金,基本上够了。但是,结婚最是操心和费神,这两条郝胜强早已感受过。 由于惦记着老家的婚礼,郝胜强春节都没有心思过,一直处在激动和不安之中。初一到初五,武汉不是雨就是雪,着实让人揪心。好不容易等到初六这天,天气虽然依然阴冷,却总算是出太阳了,终于熬到了一个好日子,郝胜强发愁的心情换成了一种别样的激动和兴奋。为了准备这次下乡,曾主任亲自挑选了很多礼物,分别送给郝家男女老幼,塞了满满一车。曾主任一直十分好面子,她不能让女婿家人看轻了女儿。上午十点,他们准时发车朝鄂东山区县城的小镇进发。 郝胜强的老家叫清河镇,地处丘陵与山区的交界处,那是大别山脚下的一块小盆地。清河镇往西十公里是县城,朝东五公里就进入了崇山峻岭的大别山区。一路上,看到寂静的田野和村庄,穿过路边年味十足的店铺,郝胜强觉得自己像冬眠苏醒的动物,一点点舒展开来。他的目光抚摸每一个村庄,每一片田野,每一座山峰与山谷,那些熟悉的场景和曲线,让他觉得亲切和自然。重回故里的欣喜,还略带一种衣锦还乡的快慰,他有种要飞翔的渴望。梅灵母女对乡下也颇觉得新奇,当然,她们的体验是另外一种感觉,和猎奇差不多。梅灵和郝胜强轮番开车,由于都不是高手,所以开得很慢,行走了快四个小时,才算是到了家。其实,如果开得快,两个半小时足以到县城。 郝胜强一行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堂兄胜武用竹竿挑起一封长长的鞭炮,抻在小汽车的车头,另外一个人拿烟点着了。持续近十分钟的鞭炮燃放,震得人脑袋发麻,也散发出一阵浓浓的烟雾和硫磺气味。响声停止,硝烟逐渐散去,一张张笑容在硝烟中显现,不断靠近小汽车。春节期间,村里人特别多,一传十,十传百,都赶过来看新媳妇,很快把小汽车围住了。有的道喜道贺,有的啧啧称奇,有的拿手去摸小汽车。郝胜强下车来,热情地给大人们散烟,给小孩子们分发糖果。他听到人群之中有人在议论,说郝家媳妇比刘家媳妇漂亮多了,又有知识,又有文化,工作也好,还是强伢书读得好,才有今天的荣耀。郝胜强不太明白刘家媳妇指的是谁,但是夸他娶了好媳妇,这让他很自豪,因为从小到大他都是郝家湾乃至清河镇的骄傲。梅灵母女听不懂方言,但是从别人脸上也看得出来那种惊喜和羡慕,她们面含微笑地和人打招呼,把礼物分给围观的人。郝胜强的父母似乎担心怠慢了亲家和儿媳,脸上带着胆怯的笑容,非常热情和客气,对城里人的尊重和害怕让他们十分拘谨,过分的在意和小心也让梅灵母女有些不自然,曾主任叫郝胜强告诉他的父母,不用太照顾她们,他们忙自己的事情去。安顿好梅灵母女,父母就和郝胜强商量,告诉他请了哪些人,还有哪些漏掉的,有哪些事情需要办。结婚后的郝胜强已经完全是一幅当家作主的架势了。 晚饭后,郝胜强站在院子里静静地看着远方。田野深处,灯光星星点点,炮竹不断,山峦在黑暗中起伏,每一道山的曲线,都勾起郝胜强熟悉的回忆。田野里吹来一股夹着泥土气息的风,灌进嘴里,直钻进心田。曾经很多次,他都渴望能有个家,现在,这一刻终于实现,可是,他的内心却找不到欣喜,而是被不测的未知所占据,家人的欢喜,更让他似乎难以承受,害怕让他们失望。院子里支上了电灯,把院子照映得迷离而虚幻。办酒席的大灶已经搭建好了,租借来的桌椅板凳碗筷炊具全堆在院子角落里,订购好的肉与鱼也已经送来,大摆宴席的架势已经拉开,一切景象和郝胜强小时候看到的别人的婚礼一样,透露出盛大的喜庆和饱满的欢欣。 按照当地风俗,结婚头一天的仪式是“抬家具”,由男方派一队男人到女家去搬运嫁妆。这天要摆酒席犒劳搬嫁妆的人,酒席的排场比结婚当日的小一点,算是彩排和演习。虽然郝家没有“抬家具”这一程序,但是礼数不能少,初七这天也要摆酒席,不过只有十三桌。 其实,郝家在农村算得上是一般状况,尤其在郝家湾,可以算是中上等家庭,他能读完博士,家里还盖了两层楼房,都是硬指标,群众看得见的。只是,在农村称得上“富”其实是不值一提的,只要遇到大事不缺钱花,就十分满足了。郝家的条件还是很一般,早年供郝胜强读书,后来又给家里盖房子,给哥哥娶媳妇,大的花销总是不断,基本上是挣多少花多少,家无余钱,尤其是最近两三年,父母的小生意做不下去,家里也基本没有大收入。种田似乎好多年只是混个口粮,赚不了什么钱。 一切看似顺顺利利,谁料想竟然出了一件大意外,村里刘姓的刘金刚也要在同一天举办婚礼。同一天办婚礼,这在当地风俗中是大忌中的大忌,因为据说同一天举行婚礼,会抢了运气,运气好的会幸福美满,越过越兴旺,运气不好的则会霉运当头,坏运不断。村里郝姓的郝宗贤和刘姓的刘建国是同一天结婚,结果郝宗贤子孙满堂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刘建国则膝下无子孤苦伶仃。传说与现实都表明,同一天结婚是犯大忌。按理说,刘金刚结婚已经七八年,孩子都五岁了,办不办婚礼没什么意义,可是,在农村就是这样,没有那个程序,总是名不正言不顺。郝姓人家都很气愤,因为郝胜强的婚礼是去年六月份就定下了,而刘家去年腊月底才突然说也要这一天办婚礼。父亲说怕郝胜强有想法,才一直不告诉他。郝姓人认为这是刘家故意找碴。刘姓在郝家湾算是外姓,但是经过多年的发展,人丁和郝姓不相上下,两个派姓的明争暗斗几十年没有消停过。郝胜强大伯要带郝家人去刘家讲理,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眼里喷着怒火和怨气。眼看就要起一场风波,郝胜强拉住了大伯,说:“我们现在都是年轻人,不讲这些了。再说,过得好与不好,都是看个人的造化。城里有那种集体婚礼,专门挑同一天呢。”主角都这样说,其他人也只好作罢。大伯咽不下这口气,却只能愤愤不平埋在心里。父母心里也有意见,只是他们不想让郝胜强为难,不想让梅灵母女难堪,就没有说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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