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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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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的脸霎时间变得雪白,我也握紧了手里的活计。在这儿,我们只认识一个姓何的,何副官。 第四章 名分 就听着一个清晰又缓慢的女声响了起来:“何必?怎么,吴孟举,你有胆子背着我娶她,就没胆子看着她养汉子吗?” 经过这些天的修养,霍先生的伤口早已愈合。那道伤口看着虽然瘆人,但毕竟是在皮肉上,没有动着筋骨。前天秀娥背地里对我说,她看见霍先生趁着丹青不在的时候,自己下地走动了,还稍稍做了几个姿势,怪模怪样的。 张嬷也说过,这个男的虽然看起来是小白脸儿,可身上的肉结实着呢,肯定练过武。秀娥就问,结实的就是练过武的?怎么个结实法?当时,张嬷正不停地包着饺子,闻声瞪了秀娥一眼。 她张嘴想骂,一转眼,看见我也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才重新有了笑容。她对我笑笑,再转眼去看秀娥,又是凶神恶煞,“小姑娘家,问这个干吗?没羞没臊的。你学学人家清朗小姐,从来都不问东问西的,这才是大家闺秀的样子。”边说边接过我递给她的笊篱,在锅里轻搅着,还不忘给我个笑容,然后继续念叨秀娥。 张嬷对我从来都是笑脸,也是真心疼我,平常也总是“清朗,你尝尝这个”、“清朗,别看书太晚,小心伤了眼”地照顾个不停。她似乎把我当做了她的另一个女儿,另一个乖巧又不让她操心的女儿。她总是那样亲切地唤着我,不像对秀娥那样随意,但是这满满的疼爱怜惜中,却总是若有似无地带了分客气。 她只有在训诫秀娥的时候,才会叫我清朗小姐,叫得认真严肃,就好像她每次揍秀娥时,就会拿出那个鸡毛掸子,挥舞着,表示她要动真格的了。有时候我会忍不住地想,是不是在张嬷眼里,我和那个鸡毛掸子的功用是一样的。那个掸子张嬷照顾得也很好,过了这么些年,还是杆子油亮,鸡毛丰盈。 曾把这个猜测告诉过丹青,认真地问过她答案,丹青听了就放声大笑。真的,就是那种绝不属于丹青那样的斯文秀雅的小姐的大笑,笑得她肚子疼,却又不告诉我猜测的对错与否。 看她那么开心,我也开心得很,有没有答案也无所谓,原是个无聊的想法。但我心里却暗自决定,这个问题绝不能再去问墨阳,丹青尚且如此,我怕墨阳会“死”,会活活笑死。 要么是“清朗”,要么是“清朗小姐”,张嬷只会这样称呼我。而“小姐”这两个字永远只属于丹青。那个时候的我分不清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差别,认为这是理所当然,“清朗小姐”四个字都是当不起的,更何况“小姐”两个字,只要张嬷对我好就够了。可直到那一天,才明白这两字之差,伤得人有多痛…… 一旁的秀娥几乎是习惯性地做了个鬼脸给她老娘看,又咕哝了一句:“你又没把我生成个大家闺秀。”然后不等张嬷转过身来,掉头就跑出门去。张嬷气得干瞪眼,末了看了我一眼,眼里包含的东西太多,我看不太懂,却能明白一件事儿,那就是张嬷绝对没有生气,于是我就对着她笑。 张嬷摇了摇头,念叨了几句“孽障,没心没肺”之类的话,就转身取了个盘子递给我,两块热乎乎的枣糕放在上面。她笑着说:“饺子还得一会儿才好,先拿这个垫垫。你出去吧,这儿怪热的,你丹青姐姐也快醒了,吃完了你过去瞧瞧。”说完用她的衣襟给我抹了抹脸上的汗,端详了我一下,又轻轻地帮我顺了顺刘海儿,这才笑着对我努努嘴。 张嬷的指尖有些硬茧,但却暖暖的。我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这才两手端着盘子出去了。外面一片寂静,静得似乎能听到空气流动的声音。拐了两个弯儿,走到墙角处,那儿堆着些稻草和碎砖。 还没走近,一股霉味就飘了过来。这儿异常安静,是个没有人来的角落,也是我和秀娥的秘密所在之处。我刚拣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一只小手已经飞快地从一旁伸过来,从盘子里抓起一块枣糕就往嘴里塞。 我扭过头笑看着大快朵颐的秀娥,枣糕是她爱吃的,她也最耐不得饿。我不禁想起二太太对张嬷说的那句话:“秀儿啊,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人又太要强,这是女人的大忌啊。” 那个时候的我还不太明白女人要强是大忌这个道理,可是现在看着没了男人的张嬷和憎恶督军的丹青,我多少有些明白了。 “清朗,”秀娥含糊地唤了我一声,我扭过头去看她,她眨巴着眼问我,“你知道小白脸是什么意思吗?”我摇了摇头,秀娥有些得意地凑过来小声说,“我就听大太太和三太太说过,偷听的。”说完又吧嗒吧嗒嘴,“我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肯定不是好话,她们说的时候样子怪怪的。” 我伸手拿起另一块枣糕递了过去,秀娥毫不客气地接过,边吃边说:“你说,那个霍先生是不是也不是好人,要不然阿娘干吗也这么说他?”我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对那个霍先生之所以没什么好感,是因为丹青那不能掩饰的热诚和张嬷竭力掩饰的不安,可他确实不像个坏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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