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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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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过了很久,头脑一片空白,就听见那个乘务员唯唯诺诺又极谦卑地说:“呃,老总,这个,火车马上就要开了,您看,您这是……”他话没说完,就紧张地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何副官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伸手入怀。 那家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闪了闪,好像何副官要掏枪崩了他似的。何副官的手抽出来了,雪白的手套上放着一个类似信封的袋子,隔着两个台阶递到了我面前。我一愣,看看何副官那没有任何表情的双眼,怎么也不敢接。何副官就那么举着,好像根本不在乎火车就要开了,而他也无意上车来交给我。 “清儿,车就要开了,快回来吧。”张嬷稍稍探了探身子,提高声音叫了我一声,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我愣愣地站在门口往外看。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从何副官手里把那封信抓了过来,紧紧地攥着,生怕他听到了张嬷的声音。 “呜——”火车的汽笛响了一声,长长的排气声响起,火车慢慢地移动起来,何副官站在原地并没有动。走了一段,那个乘务员终于鼓起勇气,轻巧地把车门关了起来,却又不敢开口让我回座位去。何副官的出现,让他对于我的身份多少有些迷惑了,因此关上了门后,他就转身走开了,但我还是能感觉到他偷偷刺探的目光。 我忍不住微微探了身往外看去,何副官依然保持那个姿势站立不动,但我就是觉得他一直在看着我,我忙缩回了身,靠在过道的壁板上,心“咚咚”地剧烈跳动着。 我慢慢地做了几次深呼吸,想用手揉揉跳得难受的心脏。一抬手,那个袋子飘到了地上,我忙蹲下身子去捡,却看见一个很光滑、又有些厚的纸片露了个头出来。 我站了起来,手里握着那个袋子,下意识地回头去看,丹青的帽子正随着火车的前进微微地晃动着。我半侧着身,轻轻地将那张纸片抽了一半出来,只见上面写着: 兴盛银行壹千元 看着支票上那龙飞凤舞的签名,半晌,我真的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好把支票塞回了袋子里,放入怀中。在没搞清情况之前,我觉得还是不对丹青提半个字为好。 磨磨蹭蹭地走了回去,张嬷抬头看了我一眼,显然是对我这么半天才回来有些不解,但她也没说什么,又低头去弄她手里那个鞋底子。“舒服点了?”丹青轻声问了一句。“啊……”我微微吃了一惊,突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没敢看她,只是低声应了句,“嗯。” 一只手轻轻抚上了我的额头,我脖颈一硬,就听丹青轻笑着说:“你靠着我睡吧,睡着了就不会恶心了,这路还长着呢。”说完微微用力,我顺势靠在了丹青的怀里。 淡淡的香气、暖暖的体温、清晰的心跳包围了我,我慢慢地放松下来,这时候才明白方才看到何副官的时候,我有多害怕。应该说从逃离那宅院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恐惧,那种感觉就像导火索一样将我缠绕着。而何副官就是那可怕的火种,虽然未点燃,但是我已经快被那条导火索勒死了。 丹青的手有规律地轻拍在我肩上,火车依然“咣当咣当”地前行,我的眼皮渐渐地重了起来,脑海中也模糊起来,迷迷糊糊中,只有何副官的脸和那张支票交错出现着…… “清朗,清朗,醒醒。”一只手不停地推着我。“嗯,啊。”我晕乎着应了一声,突然明白过来,一下子坐了起来,又忍不住叫了一声,脖颈一下子麻痛起来,我忙一边用手去轻轻地揉捏,一边问:“到了吗?”“扑哧——”不同的笑声响了起来。 我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再看,才发现推我醒来的是秀娥,张嬷一脸的好笑,正坐在对面看着我。车里的旅客四处走动,呼朋唤友的,而火车已经停了下来,车外又是一片叫卖声。 “你睡得可真香,这是半途靠站,走了三分之一了。”一旁的丹青笑着说了句,我扭头看了她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没等我说什么,对面的张嬷一边从包袱里翻找着什么,一边笑着说:“是啊,还没完没了地说梦话,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小姐,你听清了没?” 我揉着脖子的手一僵,梦话?丹青轻笑了一声,“谁知道她做的什么梦啊,嘟嘟囔囔的,我就听清了一句:‘不要。’”说完冲我一扬眉,笑问,“你梦到什么了?什么‘不要’?一边做梦还一边咬牙。”然后又低头指指我的胸口,“看,你还死抓着胸口不放。”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胸前的布料已被我攥得出了死褶。我舔了舔嘴唇,嗫嚅着说了一句:“我也不记得了,好像是秀娥给我什么,我不想要。”张嬷嗤笑了一声,“那倒是有可能,秀娥这丫头能给出什么好东西来。”丹青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见她们不追究,何副官也没有再追来,心里一松,就跟着笑起来。秀娥对我耸了耸鼻子,又扭头对张嬷说:“妈,我肚子饿了。” 张嬷瞪她一眼,嘴里嘀咕了句什么,就转身从包袱里掏了个小包裹出来,打开,里面放了一些带馅儿的硬皮点心。秀娥伸手要拿,被张嬷一巴掌打开。张嬷先拿了一块儿给丹青,丹青摇了摇头,就把头转向窗外,用手撑着下巴,不知道在看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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