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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霍先生低沉的男中音在门外响起,声音一如既往的稳定,里面还夹杂了些往常没有的温柔细致。"嗯,我现在只有你了。"丹青极低地应了一声,声音里还带着哭音,我不禁一愣。

  外面传来一阵衣物摩擦的声音,"好了,好了,别哭了,你一向都那么坚强,你现在这个样子,弄得我的心……也不好受。"霍先生低声地劝慰了一句。丹青语带呜咽地说了一句:"我坚强吗?那是因为我没有软弱的权利。"她顿了顿,仿佛有些无奈似的低叹了声,"我还有清朗、张嬷她们要照顾,我只能坚强,没有选择。"

  "从那天起,你就有这个权利了。"霍先生轻声却很坚定地说了一句。丹青没有说话,屋里一片默然,我忍不住屏住了呼吸。过了一会儿,才听见丹青极细极低,又带了些颤音的声音响起,"我,真的有吗?"

  "当然,你有。"霍先生定定地答了一句。"长远。"丹青轻呼了一声,霍先生好像和丹青耳语了两句什么,然后脚步声响,就听见丹青的屋门开了又合,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我慢慢地转过身,靠着门坐在了地上,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第二天早起,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的张嬷被丹青拉入了房里,秀娥很奇怪地问了我一句:"清朗,你探头探脑的看什么呢?"我一怔,随便应付了秀娥两句,就转身出去洗漱了,霍先生自然已经不见踪影了。

  张嬷从丹青的屋里出来之后,脸色好了些,只是拉着秀娥张罗着收拾行李,秀娥赶紧跑进去帮忙。我犹豫了一下,正想跟进去,"清朗,"身后传来了丹青的一声轻唤。

  我站住了脚,然后转身朝站在门口的丹青走去,"你昨晚上也没睡好吧,脸色这么差,没事吧?"丹青歪着头打量了我一下,怜惜地问了句,然后轻轻地帮我捋了捋头发。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她脸色有些苍白,可眉梢眼底却别有一番清丽,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丹青扯了扯嘴角,伸手拉着我往屋里走,"跟我来。"她的手指冰凉,手心却很热。一进屋,丹青示意我先去坐在床上,她转身拿茶壶倒了杯水。我刚走到床边,就看见一只皮制的军用手套正掉在床下,在床单的遮掩下,若隐若现的。

  我装作没看见,赶忙偏身坐在了另一边的凳子上,顺手拿起了丹青放在床头的一本书,随意地翻了一下。"给。"丹青从我背后递了一杯茶过来。"谢谢姐姐。"我接了过来,丹青微微一笑,没说话,只是坐在一旁的床上看着我出神。

  我手里虽然拿着书,心思却根本不在那上面。"清朗,"过了一会儿,丹青轻声叫了我一声,"我相信墨阳没事,我们一定会等到他的,所以,我们都要坚强,哭是没用的。"丹青神色淡然却坚定地说了一句,我一愣,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我就是这样想的,我没哭!"

  丹青冲我肯定而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温婉一笑,"不过这儿我们是不能长住了,跟姐姐去别的地方住好不好?"我心里一顿,顿时想起了昨晚的霍先生,然后点头说:"好,姐姐去哪儿,我当然就去哪儿。"

  丹青见我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好像很开心,然后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翩然起身,弯身想从床下拿什么东西。我站起身刚想帮她,就想起了床下的那只手套,丹青的动作好像顿了顿,然后就抽出了一个大盒子来。

  丹青笑着把那个盒子放在了床上,然后对我招手,"过来啊,干吗站那么远?过来看看。"我赶忙点点头,走到了床前,眼光不自觉地落在床下,那只手套已经不见了。

  "想什么呢?赶紧打开啊。"丹青轻轻地推了我一下,"这个是……"我犹豫地问了丹青一句。丹青得意又神秘地笑了一声,"本来昨天晚上就要给你的,大家高兴一下,可是……"她话没说完,脸色又暗了下来,显然想起了昨夜那个让人心碎的讯息。

  我的心里一疼,丹青的脸色已经转过来,强笑着说了句:"你快看看吧,喜不喜欢?"我赶忙点点头,解开系得牢牢的绳子,然后揭开了盒盖,"啊!"我忍不住低呼了一声,一套干净简洁的白衣黑裙制服,正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盒子里……

  "清朗,快看啊,你想什么呢?快看……哇,好漂亮!"身旁的秀娥突然兴奋地推了我一把。我一下子回过神来,顺着秀娥手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驶上了一条安静的林荫路。

  张嬷也伸着脖颈向外面张望着,一时间都顾不上去管秀娥的大呼小叫了。两旁的树木又直又高,宽阔的叶子已经变成了深黄色,错落有致地散在枝头,偶尔有一两片枯叶不时地随风飘落在地面上,别有一番零落的风情。

  树干的背后不时有一幢幢宅第从我的眼前闪过,看着好像都是仿西式的建筑。精巧的花园、别致的阳台若隐若现,安静得仿佛没有人居住一样,与我们之前所住的旅社四周那种繁华而又拥挤不堪的气氛截然不同。

  "清朗,这是什么树啊,叶子挺大,不过好像都受了伤似的,坑坑洼洼的,不是烂了吧?"秀娥一边趴着窗子往外看,一边喃喃地问了我一句。前面突然传来了一声极轻微的憋笑,我闻声抬头看去,那司机的嘴边还有着来不及收回去的笑容,多少有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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