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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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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偷偷看了看身边睡着的滕夫人,天哪!不看还好,一看真是吓一跳!一个人醒着和睡着的样子,怎么可以有这么大的差异?虽说滕夫人醒着也不算个美人,但至少还是个活人,虽不可爱,但也没这么可怕。 现在倒好,滕夫人闭着眼,张着嘴,头发散乱,全无生气,像一具尸体,皱巴巴的睡衣,裹在没有形状的身躯上,睡衣下摆大敞八开,露出黑糊糊的两条大腿,松弛的肥肉摊开在床上,像一大滩烂泥。 陈霭实在想不出哪个男人看到这一滩烂泥会有爬上去的冲动,不免对滕教授生出一份同情之心。她一个外人,而且只是睡在这滩烂泥的旁边,她都感到不自在,更何况滕教授还得趴到这滩烂泥上去,甚至深入到烂泥里面去,想想就恶心。 她不由得想到自己的睡态,应该不比滕夫人强多少,顶多就是身躯肤色没滕夫人的那么黑,但那不过就是肥沃的污泥与贫瘠的沙泥的区别。难怪赵亮总爱在黑地里做那事,很可能就是觉得她像一滩烂泥,惨不忍睹。 赵亮总是把那事称为“放炮”,每次做那事的时候,赵亮都是那句开场白:“憋了好几天了,今天放一炮吧。” 她本来对那事就没多大兴趣,一听这话就更没兴趣了,甚至有种恶心的感觉。但她知道这是妻子的义务,份内的工作,妻子不尽这个义务,不完成份内的工作,丈夫就会去找别的人来顶替妻子,最终会以离婚告终,所以她一直以来都克勤克俭地尽自己做妻子的职责。所谓“克勤”,就是从不正面拒绝赵亮“放炮”的要求;所谓 “克俭”,就是尽量寻找合法的借口替赵亮节约“炮弹”。 赵亮从来没像电影里的那些恋人一样,在做爱之前做点甜蜜浪漫的动作,赵亮甚至没吻过她的身体,最亲密的动作就是亲嘴,但她刚好不喜欢亲嘴,因为亲嘴会给她嘴里留下一股口水味,而且是不新鲜不健康的口水味,一股怪异的臭味,很不舒服。每次赵亮想来亲她的嘴的时候,她都死闭着嘴,头使劲扭来扭去,赵亮试几下不行,只好放弃。 她从来不敢看赵亮趴在她身上时的那个面相,尽管关着灯,但隔得那么近,还是能看见,龇牙咧嘴,咬牙切齿。她做爱的时候从来都是闭着眼睛,有次她偶尔睁开眼,发现赵亮也是闭着眼的,让她觉得十分滑稽,怎么男的也闭着眼做爱?想想看,黑地里,两口子,都闭着眼,像两个瞎子,在那里斗来斗去,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那时她最盼望的就是例假来临,来例假了,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不做爱了。 但她的例假就是那么不合作,出国之前,她需要例假做掩护的时候,例假总要隔个四十天左右才会来一次;出国之后,她用不着例假做掩护了,结果例假却变成了规律性的一月一次,准得像死神,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她婚姻生活里最不受干扰的阶段,就是两次怀孕期。第一次是怀欣欣,头 一胎,金贵得很,自从怀上,她就不让赵亮碰她,怕把胎儿碰掉了。赵亮也算听话,叫不碰就没碰。赵亮那时正在考硕士读硕士,每天在学校做学问做到半夜才回来,大概也没什么心思和精力碰她。 第二次怀孕,是计划外的,政策不允许生二胎,她只好去人工流产。胎儿刮下来后,手术医生告诉她:是三胞胎,三个儿子! 赵亮为这事唏嘘了很久,一直怪她不该去做流产,赵家就是想她生儿子,她第一胎生了女儿,赵亮虽然嘴里没说什么,但行动上很淡然,成天都猫在学校里用功,晚晚都搞到半夜才回来。 陈霭就安宁了这么两个阶段,其他时间,主要靠例假,来了例假就可以不做爱,这一点是她跟赵亮两人为数不多的共识之一。 要依她的,一辈子没性生活都没问题。她没把性生活摒除出她的生活,一是因为那是妻子的责任和义务,二是她好歹是个学医的,知道没性生活对健康不利,但究竟是怎么个不利法,什么样的性生活才对健康有利,她的性生活对她又怎么个有利法,她都没深入想过。 可以说她这一生对性的态度都是按科学办事,按法律办事的态度,按科学办事,就是所谓没有性生活对健康不利,按法律办事,就是所谓妻子的责任和义务。但她从来没有从自己的角度渴望过性生活,既没有心理上的渴望,也没有生理上的渴望。 但今天不知是怎么回事,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奇怪,好像有点坐立不安一样,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干什么。她躺了一阵,鬼使神差地从床上爬起,又到楼下厨房去找水喝。走出卧室门的时候,她像被一只无形的魔掌扇了一耳光一样,头一扭,向滕教授住的书房那边望去,发现书房门下面的门缝里还透着灯光。 滕教授还没睡?他在干嘛呢? 她像被鬼推了一把似的,不由自主地走到书房门边,呆立在哪里,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干什么。站了一会,她正想离去,书房的门开了,滕教授站在门前,仍然是赤裸着上身,只穿一条半长的花睡裤。 她不敢看他,想解释说:“我口渴了,想找水喝——”,但她口干舌燥,发不出声来。 滕教授猜到了:“你是不是想找水喝?” 她点点头。 滕教授说:“进来吧,我这里有冰冻的水——” 她有点诧异,难道滕教授房间里有冰箱?不然怎么会有冰冻的水?会不会是骗人的?半夜三更,到一个男人房间是很危险的,还是到厨房去找水吧。 她想离开,但被滕教授一把抓住,拉进书房。她吓得心儿乱跳,怕有人看见。她想问:“关门了没有?”,但仍然是发不出声。 滕教授好像一点都不怕,门也不关,就她放倒在沙发上,向她压过来。她慌得用脚踢他,用拳头砸他,不停地用手指门,滕教授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起身去把门关上了。 她舒了口气,静静地躺在沙发上,不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滕教授关好门,回到她身边,像电影里那些外国男人一样,吻她的脖子和耳根,痒痒的,酥酥的,令她发抖。奇怪的是,滕教授似乎并没压在她身上,但她仍然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又紧张又激动,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去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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