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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


  “有什么不敢?不就是旅游么?我以前经常跟男生一起出去旅游——”

  “是吗?赵老师——他没意见?”

  “他从来不管我这些——”

  “那太好了!”

  两个人坐在机场等飞机,滕教授嘱咐说:“过了 security (安检)之后,给我打个电话,登机之前给我打个电话,上了飞机坐在座位上了,给我打个电话,到了那边机场,给我打个电话,到了旅馆给我打个电话,如果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我打这么多电话,你不烦?”

  “不烦,你打多少电话我都不烦,就怕你不打电话,怕你关机,你一关机,我就害怕,怕你出了什么事,怕把你给弄丢了——”

  她还没胆小到这种程度,大概是因为从来没遇到滕教授关机的情况。但她有几次打电话给滕教授的时候,正好滕教授在跟别人通话,那时她曾有过难受的感觉,好像被人冷落了一样。

  滕教授接着嘱咐:“飞机起飞和降落的那一段时间,按要求是要关机的,但飞机升空之后和降落之后,就可以开机,到时你记得把手机打开——”

  陈霭“嗯嗯”地答应着,感觉很温暖。

  终于到了不得不进安检大门的时候,陈霭说:“我得走了,你也回去吧——”

  “我在这里等一会,等你飞机起飞了再走,免得你万一有什么事得转回去,没人接你——”

  陈霭看见有些男女在离安检门不远的地告别拥抱,她以为滕教授也会来个洋玩意,拥抱她一下,她决定大大方方接受他的拥抱,不要搞得像个乡巴佬一样。但他没来拥抱她,只坐在原地,远远地看着她进了安检门。

  她如约打了他交待过的所有电话,每次都是刚响了一声,他就拿起了电话,然后两人琐琐碎碎地讲几句,虽然没什么重大意义,但感觉很亲切。她出门旅游这么多次,这还是第一次尝到有人牵挂的滋味,以前她都是来去无牵挂,走了就走了,不用赵亮送,到了地方也不用给赵亮打电话,回来了就回来了,也不用赵亮去接。那时觉得无牵无挂很自由,现在想来却是孤独得像一片浮云,还是有个牵挂感觉更好。

  开会的那几天,两人也经常通电话,他问她会议情况,她问他家里的情况,似乎两边都进展顺利。

  她的 presentation 做得不错,至少人家能听懂,还提得出问题,她也听得懂人家的问题,她回答问题也不成问题,因为都是她亲自研究过的问题,所以整个过程没出一点问题。

  她本来很怕跟老外攀谈,但滕教授交待过了,一定要多认识人,多结交人,所以她也壮起胆子,一有机会就去跟人攀谈。与会人员每人胸前都挂着个牌牌,上面有大字印刷的姓名、单位和职称。她来之前就研究过每位与会人员,知道谁是本领域的泰斗,谁是某知名大学的教授,谁发表过哪些主要文章,谁得过哪些奖项。这次一个个都对上了号,有机会就大胆上去攀谈。

  与会者当中女性并不多,华人女性更少,她在那群人里很抢眼,人们一下就认识了她,记住了她,都亲切地叫她“ Ai ”(霭),她跟好几位知名学者合了影,跟很多人交换了名片,过得很是滋润,差不多忘了D市还有人在受苦受难。

  陈霭回到 D 市的那天,还是滕教授来接机。她虽然只“窄别” D 市和滕教授几天,但感觉像是去了很久很久一样,兴奋得不得了,像只小鸟一样对滕教授叽叽喳喳,讲她在 K 州的见闻,讲自己跟那些大人物交谈时的尴尬场面,讲下榻旅馆的豪华和舒适,讲饭食的昂贵与难吃。

  她讲了一大折,才发现滕教授脸色疲惫,人好像瘦了许多,在她的一再追问下,滕教授坦白说:“我姐来了,住在我家, Nancy 跟我姐又闹了起来,我妈——情况很糟糕——已经送进医院了——”

  “啊?那你还跑来接我?不呆医院照顾你妈妈?”

  “我姐在医院照顾 —”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是说她们两个是什么时候闹起来的?”

  “就是你走之后——”

  “那我打电话的时候,你怎么一点都没说?”

  “我说那干什么?何必搞得你开会都不安心——”

  “这次又是为什么事闹?”

  “还不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 Nancy 说我姐洗衣服的时候故意把她的衣服扔出洗衣机,我姐说是因为洗衣机装不下,准备洗第二锅——”

  “滕妈妈病这么厉害,她们两人还为这么点小事吵闹?”

  “都是 Nancy 在那里闹,我姐没理她——”

  “她又把你姐赶出去了?”

  “赶是赶了,我没让我姐走,不过这两天我姐一直呆在医院——”滕教授叹口气,“我一再叫我姐别来别来,她不听,我也不好硬性阻拦,毕竟我妈也是她的妈,病这么重,眼看就不久于人世了,她要来看一眼,尽个孝,我能阻拦她?”

  “那当然不能阻拦。我们直接去医院吧。”

  “你不回去休息一会?坐了这么远的飞机,你不累?”

  “不累,我坐飞机都是在睡觉——”

  两人一车开到医院,来到滕妈妈住的ICU(Intensive care unit,特护病房,重症监护病房),一个人住一间,条件很好,仪器很先进,比陈霭工作过的高干病房还好。

  滕妈妈躺在病床上,气色很不好,才几天时间,已经判若两人。陈霭走到病床前,问候滕妈妈。滕妈妈不像上次那么乐观了,很伤感地说:“陈大夫,我这次怕是不行了,我自己感觉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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