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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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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霭想好了,就先到爷爷房间去看了一下,爷爷已经睡着了,应该没什么大事。她出了门,坐进自己车里,向龙晓庆住的地方开去。 刚上路时,她还挺理直气壮的,就像被那些兢兢业业捉奸的大奶们灵魂附体了一样,义愤填膺,觉得自己在声张正义,打击邪恶。 但还没开多远,她就泄了气。你义愤个什么呀?人家滕教授又不是你的丈夫,你凭什么去捉人家的奸?人家那些大奶,至少还可以说婚姻受到侵犯,义愤填膺还有个法律依据,据说在美国的某些州,通奸是一种 crime (罪行),抓住了是可以判刑的,台湾也一样,如果抓住自己的配偶与人通奸,可以报案,让法律惩罚通奸者。 以前她听说美国和台湾有这样的法律,很有点不以为然,这法律也管得太宽了吧?如果别人两人之间动了真情,爱上了,做出那事应该也不算什么 crime 吧?但现在她的感觉变了,变得向往起这些个地方来了。多好的法律啊!就是应该狠狠打击那些插足他人家庭的小三。 但她马上意识到从某种意义上讲,她也是一个小三,如果 D 市的法律也把通奸当一种 crime ,那上次她跟王兰香的官司,可能就该她输掉了,虽然她跟滕教授还没通到“奸”,但思想上插足总是算得上的吧?现在她这么神气活现地去捉奸,到底是凭什么呀?她又不是滕教授的配偶,她是捉的哪门子奸? 她放慢了车速,不知道是继续往龙晓庆那里开,还是干脆转回去。最后她安慰自己说,我这不是去捉奸的,我只是想弄个水落石出。不管怎么说,滕教授说过他爱我,那么作为他爱的人,我至少有权弄弄清楚他是真爱还是假爱吧?如果我不侵入龙晓庆的住宅,就是在门前看看,应该不犯法吧? 她像在梦游一样,手脚不受大脑控制地操纵着方向盘和油门,鬼使神差地来到了龙晓庆的住处。还离得远远的,她的心就开始咚咚跳,她很怕看见滕教授的车停在龙晓庆门前,怕自己忍不住会像王兰香一样冲上去毁坏他的车,也怕自己气晕过去,回去的路上把车开翻了。 她在那排房子的尽头就停了车,又在车里坐了一会,才慢慢下车,蹑手蹑脚地向龙晓庆住的那间走过去。 还没走到,她就停下了脚步,因为正对着龙晓庆的窗子,停着一辆车,那是一辆烧成灰她都能认出来的车,是滕教授那辆银色的 van (面包车)。啊?他就这么正大光明地停在龙晓庆门口?这已经不是什么偷情了,完全就是同居。 她呆立在车前,不知道立了多久,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思想都没有;心里一片空白,什么情感都没有,像棵千年老树,阅尽人间悲欢,历经世间沧桑,无恨无爱,无怨无尤,只在风中发出飒飒声。 好半天,她才恢复知觉,像遭遇了鬼打墙一样,走不出滕教授那辆车的气场,围着那车转了一圈又一圈,还探头探脑地往车里望。的确是他的车,绝对不会错,车牌是他的,车里挂的C大停车牌是他的,连车里扔的一件旧外衣她都认识,都是他的。 她又走到龙晓庆的门前去听了一阵,什么也听不见,两人肯定云雨过了,正在酣睡。她还走到窗前去张望了一阵,有窗帘档着,什么也看不见。她想起龙晓庆的窗帘还是她开车带着去一个 yard sale 买的,不禁苦笑了一下,离开窗口。 她昏昏沉沉地开车回去,但不敢回自己的家,怕自己忍不住会痛哭,让赵亮看出破绽。她还是回到滕教授家,希望能在门前看见他的车,希望进屋能看见他在家酣睡,那就证明她刚才都看错了,是她做了噩梦,或者得了夜游症。 但他的车不在门前,他的人也不在屋子里,一切都跟她离开时一样。 她还存着一线希望,希望他今夜终究会回来,并给她一个圆满的解释。她很细心地把自己的车停在楼房的顶端,把滕家门前的车位留出来,好让他回来时有车位停。 然后她进了屋,躺在他的床上,盖上他的被子,想象他马上就会回来,把一切都解释清楚,然后两个人就一起燃烧。她决定一旦弄清楚他跟龙晓庆之间没什么,她就跟他把那事做了,免得他饥渴难熬,到外面去打野食。 但他一直没回来,她哭了起来,一遍遍地询问:为什么?为什么? 他说他爱了她几年了,他说他会爱她一辈子,他一直都那么忠心耿耿,他能抵御鸡的围攻,也能抗拒女大款的追求,年轻漂亮的小杜小韩都没拿下他,但他为什么偏偏会爱上一个结了两次婚,而且有丈夫的女人呢? 人们都说爱情是盲目的,好,就算爱情是盲目的,但没人说爱情是聋哑的吧?为什么他不直接告诉她呢?每次问他,他都是矢口否认,总有理由说服她,打消她的疑惑,他干嘛要这么麻烦呢?直接说了,她不就用不着怀疑他审问他了吗?难道他是个受虐狂,就喜欢她审问他? 她突然想起,其实他告诉过她的,就是那次,在韩国烧烤餐馆吃饭的时候,他说他喝醉了,被人占了便宜,也许那次就是被这个龙晓庆占了便宜。 但他既然知道是被人占了便宜,他为什么还要把龙晓庆办到美国来,并且继续让龙晓庆占他的便宜呢? 答案只有一个:他喜欢龙晓庆占他的便宜! 但他知道龙晓庆不会永远呆在美国,所以他还要把她陈霭霸在那里,在她跟丈夫离婚之前,他就跟龙晓庆鬼混,等她跟赵亮离婚了,他再来占她的便宜。或者他根本就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两个都霸在那里,想跟哪个鬼混就跟哪个鬼混。 这样说来,那什么小杜小韩毛玲之类,肯定都跟他有过一腿,叫鸡也肯定是有过的,只不过他会哄,她好骗,每次都让他混了过去。 他跟这么多女人鬼混,独独没碰过她,她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她一直以为他不碰她是因为他尊重她,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么回事,他是嫌她脏,因为她是有夫之妇。 但龙晓庆不也是有夫之妇吗?他为什么不嫌龙晓庆脏呢? 她就这样翻烧饼一样想来想去,给自己提一连串自己答不上来的问题,仿佛想在一夜之间把自己逼疯一样。 最后,她想累了,朦朦胧胧睡过去,但好像刚一睡着,就被浴室里哗啦哗啦的水声弄醒了。她知道是滕教授在淋浴,因为爷爷住的是 master room (主人房),里面带有浴室,不会特意跑到卧室外边来用这个浴室。 她想起床溜走,但已经来不及了,浴室的水声停了,如果她现在出去,肯定会跟赤身裸体的滕教授撞个满怀。她闭上眼睛,静静地躺在床上,看他有什么动作。 然后她听见滕教授进屋的声音,听见他打开壁柜找东西,又过了一会,他压低嗓子惊叫一声:“你——怎么在这里?” 她知道他发现了她,便睁开眼,看见他正慌慌张张往腰间系浴巾。她从床上爬起来,往客厅走,边走边说:“爷爷昨晚病了,打电话把我叫来的——” 他跟在她后面:“是吗?他——没事吧?” “我给他吃了药,应该没事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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