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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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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斥了一通,又怕反而把他逼上死路了,马上缓和了口气,半开玩笑地说:“自杀的事,心急不得,如果你慌慌张张自杀了,过几天学校结案说你没问题,那你不白——死了?” 他 礼节性地笑了一下,说:“文革的时候,我还小,没受过冲击,我家出身也还好,是城市贫民,所以我父母也没受什么冲击,只冲击过别人。我一直都不理解为什么 那些名人挨了斗就要去自杀,现在我明白了,没别的,就是众叛亲离的滋味——太难受了——,等于你被每个人都否定了,你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思呢?” “谁说你被每个人否定了?我就没否定你。” “你只是同情我,其实你心里早就否定我了——” 她 不想跟他争论这个,只建议说:“我觉得你应该找个律师咨询一下,看看这事到底有多严重。我总觉得学校对这件事的处理方式有问题,怎么能够听风就是雨,有人 瞎举报就把你停职了呢?事先也不跟你谈谈,就发 email 给这么多人,损坏你的名誉。你可以去问问律师,如果学校真的有问题,你可以告他们——” 滕教授听了这话,精神为之一振:“真的呢,我怎么只在操心被人告,就没想到我也可以告人呢?还是你有头脑,我现在就来找律师,约好了时间,你陪我去——” 滕教授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律师,据说是专跟学校打官司的,开价很高,但滕教授现在不在乎价高不高,甚至觉得价越高越有获胜的把握,就定下了这位律师,并约了第一次见面的时间。 跟律师见面那天,陈霭特地朝知识女性的方向打扮了一下,但律师一见到她就问她是谁,听说只是滕教授的一介朋友,律师就告诫滕教授不要让外人介入此事。但滕教授坚持要她在场,说如果律师不让她在场,他就换个律师。 律师无奈,只好让陈霭参与。滕教授像找到了组织一样,掏心掏肺地把什么都告诉律师了,连与龙晓庆的那一腿都如实做了汇报,把陈霭听得如坐针毡,几次想打断滕教授,但怕扫了他的面子,终于没敢打断。 律师听完滕教授的案情介绍,很有把握地说:这是种族歧视。 陈霭吓了一跳,滕教授也显得很惊讶,他们两人还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只在中国人堆里猜来猜去,完全没想到种族歧视上去。看来人家说的“中国人爱窝里斗”真是没说错,又看来还是律师高瞻远瞩,一下就跳出那窝中国人,直奔另一个种族而去。 律师解释说:这是 C 大的 pattern (格局,模式)了,他们在最近几年里,已经用这种方式搞走了好几位外籍教授。 两人顿时目瞪口呆,原来 C 大这么险恶?怎么这几年一点没觉得呢?很可能还是窝里斗的劣根性,根本没工夫关心窝外的事。 律 师介绍说:我以前是 C 大的法律顾问,所以我知道他们那些道道。去年你们 C 大有位非洲来的外籍教授,就因为去非洲为 C 大搞 fund raising (拉赞助,募捐)的时候,用募来的捐款为自己买了头等舱机票,就被 C 大整了一通,解雇掉了,那位教授在北美找不到工作,只好回了非洲。 陈霭听了这事,手脚都冰凉了。一张机票就可以解雇一个教授,那滕教授 恐怕要被解雇好几回了。她知道他来去中国,经常是坐头等舱,还有那次带她和欣欣还有爷爷回中国,也是他买的票,赵亮回国,还是他买的票。他总说是用积存的 mileage (英里数)买的,但他哪来那么多 mileage 呢?会不会都是用他拉来的赞助买的? 律师似乎很满意自己这番演讲的效果,大包大揽地叫他们不要惊慌,说有我代表你们,肯定不会搞到非洲教授那一步的。现在我就起草一个律师函,送交你们 C 大,让他们知道你们已经委托我代理这事了,他们知道我的名气,断不敢再欺负你们。 第二天,律师就把函件起草好,发给了 C 大,顺便也寄了一份给滕教授。陈霭一看,更担心了:“你看律师在信里也提到什么 C 大整人的 pattern ,这会不会激怒 C 大?” 滕教授比她更担心:“也许我不该找律师,如果 C 大知道我找了律师,肯定怀恨在心——” 两人越想越觉得律师的做法太危险,但律师函已经发了,他们也没办法追回,只好安慰自己:律师跟 C 大打交道多年,没经验也有教训,应该不会瞎搞,我们还是应该相信律师。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诚惶诚恐了一段时间,发现律师函并未引发 C 大更大的报复,两人又安心了一些,对律师的敬佩又增长了一些,于是不管有事没事,都定期去见律师,银子花得似水淌,但滕教授不心疼,花得越多,心里越安,仿佛舍财一定能够免灾。 学校那边还真的在进行调查,看得见的调查包括把系里发给滕教授的手提电脑收去了,把孔子学院的每个老师都叫去谈了话,还在汉办和 B 大展开了调查;看不见的调查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赵亮被学校叫去谈话之后,陈霭向他打听:“他们问你什么了?” “没问什么,就问了一下孔子学院的事——” “那你说什么了?” “你放心,我肯定没说他的坏话,他是我的导师,我毕业还指望他的——” “你知道这点就好,别干那些损人不利己的事——” “我从来不干损人不利己的事,我还帮他说好话了。” “你说什么好话?” 赵亮表功说:“我说他肯定没有经济问题,他帮助我们孔子学院的人,都是自己掏腰包,像我刚来时读书的钱啊,我回国时的机票钱啊,等等。” 她听得头皮一炸:“你提你的学费干什么?那都是——私人之间的交往,跟他的行政管理有什么相干?” 赵亮强词夺理说:“怎么不相干呢?既然他是这么大方的人,怎么会贪污公款呢?” 她见赵亮已经对学校说了,知道再怎么纠缠也没用,遂不跟赵亮多说,马上跑到滕教授那里去汇报。 滕教授好像已经失去了分析能力,或者是失去了分析的热情,似乎既不担心,也不关心,只说:“我也不知道他这样说是好是坏,我们到时候问律师吧。” 哪知道,律师也认为赵亮的做法对滕教授的案子有帮助,律师的理由是:既然滕教授掏自己的腰包帮助孔子学院的人,那说明他不是个贪财的人,假若滕教授在经济上有点什么问题的话,那一定是因为不了解美国的法律和规章制度,而不是贪污腐化。 这下滕教授看到了一线希望,马上跟那些受过他帮助的人联系,让他们出具材料,证明他曾经掏自己腰包帮助过他们。 陈 霭对此将信将疑,私人掏腰包帮助朋友,是一回事;贪污挪用公款,是另一回事。一个人完全可以一边掏腰包帮助朋友,一边大把大把贪污公款,怎么可以用一个人 对朋友的私人情谊去证明这个人在经济方面的正直清白呢?但律师是美国土生土长的白人,又在美国干了这么久的律师行当,应该比她懂得更多,她也不便多言。 审查的事拖了一个多学期,终于有了阶段性结果,由负责孔子学院的 provost (副校长)给滕教授发了一个函,称由于他在学校发给他的电脑上存有大量私人照片,违反了 C 大某规章制度第某条,现经学校讨论,决定解除他孔子学院院长职务。至于他的教职问题,将由他系里与他 interview (谈话)之后再作决定。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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