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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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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来重申一下各自的理由吧。”乙乙清清嗓子，发挥了一下她身为主持人关键时刻找话题的素质。尽管这个问题他俩之前已经研究过了。 “我希望得到本地分公司技术总监的职位，把这个项目跟进到投产，而且我想在这城市多住几年，因为这是我的出生地。公司总部说，除非我是已婚身份，并且妻子也在国内，申请才能得到批准。所以我需要一位妻子。”沈沉认真回答。他说话时，乙乙一直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干净清澈，不像在说谎。 乙乙吸了一大口饮料，也坦荡荡地说：“我已经去世的姥姥留给我一套房子，但遗嘱中规定我必须结婚以后才能有处置权，最近我想卖掉它。另外，有一位看着我长大的长辈得了重病，剩的时间不多了。她一直很想看着我成家，这样也算全她的心愿。再来就是，有个算命的说，我最好能在三十岁以前结过婚，否则人生会不顺利。嗯，其实我本来是不婚主义者。” “你的理由够充分的。”尽管这些理由他都听过，沉沈还是又一次表达了一下惊叹。 “理由一定要充分。结婚可是人生大事。”乙乙这话说到一半声音就弱了，她突然觉得挺心虚的。 “很荣幸你选了我。”沈沉说。 “彼此彼此，不用客气。”乙乙从包里拿出几份打印文件，递给沈沉。白纸黑字，标题醒目：婚前协议书。 “之前我们已经达成一致意见了，财产各归各，只在周末尽义务、所有费用AA制、家务共担、交友自律、婚期不少于三年。我都写在里面了。你看是否还有其他补充？”乙乙说。 “没有，这样就可以。”沈沉迅速浏览了那份篇幅不长内容很多的协议，“对了，有一点我再确认一下，我们是做真正的夫妻，而不仅仅是名义上的，对吧。” “那当然。大家都是成年人，名分都担了，难不成还要守身？难道之前你一直以为……”乙乙惊讶地说，“不过，如果你真的想……” “当然不想，这样最好。”沈沉迅速回答。 两人分别在协议上签字。 签字时乙乙说：“三年后的今天，我们俩就各走各路吧。不过，如果在这期间情况有了什么变化，只要别损害到对方，这份协议也可以提前废除吧。我们要不要加上这一条？” “你指什么？” “比如你爱上一个人，想与她结婚；比如你想提前回美国，不再需要已婚身份了。” “我也是不婚主义者，我记得我以前提过。” “哦，未来的事情很难说。”乙乙把自己签好的这份贴着桌面推给沈沉，又拖过他刚签的那份签下自己的名字，“退回两个月前，谁若告诉我我马上要结婚了，我会笑死的。” “未来的事情是不太好说。万一我爱上了你，想要与你过一辈子，这份协议可以作废吗？” “哈哈哈，你真幽默。我可没打算爱你，所以你也千万不要爱上我，不然吃亏大发了。”乙乙口气夸张地说完后，把属于自己的那份协议塞进包里。 “开个玩笑而已。”沈沉摊摊手，也收好了自己的协议。 他俩一起走出咖啡馆。空中又飘起了雪，又密又实，在路灯的光晕里，看上去很迷幻，打到脸上却很痛。 沈沉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伞，替乙乙撑着，一直送她到她的车前。 “下雪的时候我从不撑伞。你怎么会想到要随身带伞？”乙乙觉得怪异。 “今天的气温不算很低，有可能是雨夹雪。这几天空气质量不好，雪不会太干净，落到身上化了以后会弄脏外套。” “我的天，你真不愧是搞技术的，细致过头了吧？这算是职业病吗？” “不知道，没想过……小心。”沈沉说话时，乙乙脚下突然一滑，被他及时扶住。沈沉就这样一只手握着乙乙的手，另一只手仍然替她撑着伞，把她送进乙乙的驾驶室。 乙乙的手指冰凉，而沈沉的掌心温热。当他松开手，寒意立刻漫延。乙乙心念一动，突然说：“喂，今晚你要不要到我那儿去？” 沈沉疑惑地回头。 “或者我到你那儿？”乙乙补充。 沈沉走近她的车窗，沉默地等她继续解释。 “我们正式结婚之前，似乎应该提前考察一下某方面是否合得来。婚姻的构成元素是性与爱，我俩虽然无‘爱’，但在‘性’这问题上总该是合拍的吧。现在考察好过婚后考察，万一太不合谐了，还来得及反悔。” 沈沉的脸色在路灯的光晕下变幻。就在乙乙以为他将要恼火而去的时候，沈沉却笑了笑：“说的也是。那就到我那儿去吧。” 丁乙乙与沈沉虽然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但说到认识，算起来也有七年了。 七年前，乙乙一度像个强迫症患者，每天超过八小时混迹于某网络社区，她与网特和愤青斗智，她与枪手和粉丝吵架，她发表毒舌影评乐评，她的踪迹遍布时政娱乐影音各版块，她可以与人不眠不休从周五晚八点论战到周六上午九点，她经常遭遇抨击与咒骂，也拥有支持者无数。 某个凌晨两点，夜深人静网上人影稀少，窗外狂风暴雨乙乙心情低落，她写了一篇充满充满了狂躁情绪的文章，几分钟后，“沈沉”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在她的文下。与支持她和反对她的人都不同，这人只是一板一眼地给她挑出了那篇文章所有的逻辑错误和语法错误，末了还很诚恳地劝了她一句：心宽路自宽，心静自然凉。 他那看起来和气的认真的看不出正经还是讽刺的态度惹毛了正在狂躁着的丁乙乙，她在贴下反驳了他无数条，加起来比正文的篇幅都要长，却只在一小时后得来这人的另一条口气正经又疑似挖苦的回复：“夜很深了，洗洗睡吧，熬夜容易长痘。” 乙乙好比一记狠拳打进棉花堆，她怒气冲冲地发论坛小纸条给他：“你才长痘，满脸都是痘，你全家人都长痘。” 那人回复小纸条的风格与他的回贴完全一样：“我这里是白天，我脸上没痘，我没家人。”随后网络显示那人下了线。 乙乙查了“沈沉”的资料：注册时间三年，所在位置美国，一共只回过十二个贴子，其中十一个都是在技术版帮人解答问题，另一贴则荣幸地送给了她。她就此记住了这个讨厌的名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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