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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几年后,周然与林晓维的关系也陷入了僵局。比起当初与路倩的水火难容,他与晓维如温水煮蛙,表面仍然一团和气,他觉得其实也没什么,习惯了,好像他的生活本该是那样。

  某日凌晨两点,周然调至震动状态的手机嗡嗡作响。他为是欺骗电话,打算不理会,但那手机一响再响,他不得不拿起来,看了一眼号码,又看了看睡在他身边的林晓维,披上衣服起身到阳台去接。

  “你猜我刚才与谁一起吃的晚饭?”电话那端的声音有一点醉意。

  “英国女王?小贝的老婆?”

  “没创意。”骚扰者打了个呵欠,“我遇见了路倩。他乡遇故知,不胜感慨。”

  “这位兄弟,”周然耐着性子说,“您那儿是格林威治时间,我这儿是北京时间。感慨也得换个时间吧,咱俩又没仇。你遇见路倩关我什么事?”

  “见着她,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往事。”他那朋友无视他的抗议,“周然,当年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与你一夜私奔,你怎么好意思诅咒我?你的良心太坏了。”他幽幽地叹一口气,“我怎么就没早一点想起这往事呢。”

  “神经病才诅咒过你。”周然挂了电话,重新躺回床上。他与这位昔日的同事今日的好友相处默契,连争执都从未有过,他只当那人喝醉了说胡话。

  周然拉开被子时惊动了林晓维,她睡得正迷糊:“天亮了吗?”

  “还早,现在才两点多。”

  “谁那么讨厌半夜三更打来电话,神经病。”

  “刚刚离婚又去了英国那位,喝多了,好像心情不太好。”

  “哦,他呀。”晓维翻身背朝着周然,扯了被子蒙住头,在被子里说了句,“活该。”

  时至今日,周然再回想起这些往事时,也忍不住感慨。为什么他也没早一点想起过去的那些事,早一点记住自己的以及别人的那些教训呢。

  当周然的心随着夕阳一起沉入云层深处时,林晓维正在与一位心理咨询师面对面。

  咨询室很隐蔽,设在一家女子会所的背面。室内是柔和的糖果色,浅粉浅绿浅黄浅蓝,就像婴儿房。角落里有卡通形状的彩色沙发。

  晓维坐在一只手掌形状的沙发里,沙发柔软,将她深深陷在其中,犹如一只巨大的手把她捧在掌心中。

  医生坐在她侧方的另一只沙发上,与她保持着一米的距离。

  “我姓童,你可以叫我童医生,也可以像其他人一样喊我一声童姨,我应该比你妈妈年纪还要大。我能为你做什么?”

  “我最近睡不好,总做一些奇怪的梦。梦境很平常,但是醒来后很害怕。我还总是记起以前的事情。”晓维说。

  “最近你有什么不愉快或者让你紧张的事情吗?”

  “我正在与我丈夫办理离婚,事情进行得不太顺利。”

  “哦。”童医生沉吟了一下,“是你提出的离婚?”

  “是的。”

  “条件谈不妥?”

  “不是。我的条件很低,可是他不肯谈条件,完全置之不理。”

  “那就是他不肯放手了。你们现在的情况如何?你的下一步打算?”

  “我们已经算是分居了。也许……等上两年,无论他怎么不愿意,我们都可以离婚。也许我不用等上那么久。我想,就是这件事情让我焦虑了。”

  “要离婚不用那么久。去法院起诉,拿出感情破裂的确切证据,或者拿出对方的过错。两年的等待是有点久了,长期处于这种悬而未决的状态确实容易产生焦虑情绪。”

  “我不想和他闹得那么僵。不想让彼此难堪,让别人看笑话。我们虽然很久以来都相处得不太好,但是也从没真正地撕破脸。现在要分手了,我更不想这样。”

  童医生想了一会儿:“你的内心深处,并不是很想离这个婚吧。”

  “我不知道。”林晓维捂着额头,“我真的不知道。我是铁了心要离婚的。从我产生了离婚这个念头,到下定决心,用了很长的时间,想了很久很多。既然决定了,我就没打算要改变,发生任何事情都不想改变。”

  “你的表情看起来却不像你的语气那么坚决。也许你的心里还有留恋吧?”

  晓维沉默了许久:“也许吧。最近总是想起他的很多好处来,每当这时候就不免想,我是不是可以原谅。这样想的时候,我觉得很难过。留下来,我对不起我自己。但是如果离开,有时候我也会觉得对不起他。”

  “你在电话里对我讲,你疑心自己又得了抑郁症。你以前得过?”

  “是的。”

  “当时怎么治疗的?”

  “当时完全没有意识到那样的精神状态是一种病,所以一直没治疗。我丈夫当时曾建议我去看医生,我为此与他冷战过。后来他在家的时间很少,请了保姆陪伴我,治病的事情也不了了之了。”

  “如果你们的关系和你的环境一直没改善,你也没进行过治疗,后来是怎么好的呢?”

  “让我想想……大概三年前的冬天吧,我和他去乡下度了几天假,遇上暴雪,我们被困在屋里三天,停水停电,连食品都快吃完。那几天过得很悲惨,但是回家后,我的病症却慢慢好了。”

  “那几天你俩相处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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