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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办公楼下的停车位里稀稀零零地停着几辆车。晓维本打算让李忆绯在车里等她，想想不妥，牵着小姑娘的手走进大楼。

　　电梯缓缓上升，“叮当”一声停下来，门一滑开，周然已经站在电梯外等候。

　　此时已是初夏，晓维与忆绯都穿着单薄的短衫，而周然依然西装笔挺，只差系上领带就可以参加重要会谈。

　　晓维朝他点点头，拉着小姑娘，沉默地跟着周然向他的办公室进发。到了门口，周然很有风度地打开门，作了个“请”的手势，将一大一小两位女士迎到室内。

　　办公室里有一组独立的会客桌椅，晓维拉着忆绯坐下。

　　“需要签字的文件呢？”

　　“你不为我介绍一下这位小女士？”周然边说边朝李忆绯笑了笑。他的微笑十分优雅，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个不满七岁的小女孩，而是一位贵妇人。

　　“我叫李忆绯。”小姑娘自己开口了。因为晓维为了他那个夸张的笑容愣了两秒钟仍未回话。

　　“我叫周然。很高兴认识你。”他款款地朝小姑娘伸出手。

　　李忆绯用小手握着他的大手轻轻摇晃了几下。因为被别人优雅地对待，她自己的仪态也很优雅：“周先生，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这一出礼仪大戏让晓维看到口渴，她拧开桌上一瓶矿泉水喝了几大口。当她放下瓶子，周然已经把需要签字留印的文件，以及笔和印台都拿了过来。每一处需要她签字和印指纹的地方都用铅笔作了记号。

　　晓维瞥了一眼文件封面，抓起笔就签，笔尖刚要落下，周然突然伸出食指按在签名空白处：“你不先看一看内容？”

　　他那微微扬起发音的话尾，再加上他的表情，潜台词就是：你不怕我陷害你？

　　晓维倒真是不怕。虽然论斗智，论斗勇，她都不是周然的对手，可是她相信周然不会对她玩这样的阴谋诡计。但这种信任的认知非但不会让晓维高兴，反而令她胸口憋气。为了表示她并不信任他，晓维把文件翻到第一页，从头开始看。

　　资料是全英文的。晓维英文不够熟练，这厚厚的一叠文件够她看上半小时的。她不想忆绯等的着急，也不想表现得太配合周然，所以耐着性子只挑着关键词浏览，装出一副专注的样子，其实只是摆摆样子。

　　当晓维在那里与英文资料纠结时，周然与李忆绯已经融洽地打成了一片。他俩在他的办公桌前小声聊着天，周然不知从哪儿变出半盒巧克力，逗得那小姑娘很开心。

　　晓维提醒自己，一会儿离开这里后，务必要教忆绯“不要跟陌生男人说话”、“不得接受怪叔叔的恩惠”这两条紧要的女生法则。

　　“是大自然的‘然’呀。我有个同学叫王苒。”忆绯一边看着周然送给她的名片，一边比划着那个“苒”字。

　　“你的名字很有名，跟某位著名画家一样。”周然说。

　　“画家陈逸飞？啊，除了林阿姨，你是第二个这样讲的人。别人听到我的名字时总是说，你跟刘亦菲的名字一样。”

　　“刘亦菲是谁啊？我不认识。”周然与小孩子说话时又慢又软又轻，与他平时的腔调很不同。

　　“刘亦菲是演小龙女的那位女明星呀，我还以为男生们都认识她呢。哈哈，我明天去跟小强说，才不是人人都认识刘亦菲的呢。喔，小强是我同桌。”李忆绯在周然面前变得很活泼，“不过我只是名字发音跟他们像，字可不一样哦。”

　　“回忆的‘忆’，‘绯’红色的绯？”周然的口气不太确定。

　　“啊，好厉害！你怎么知道的？以前从来没有人一次就猜对我的名字！”不只忆绯小朋友惊喜异常，连正在盖手印的林晓维都有些惊讶了。

　　晓维很快搞定了全部的文件。她一手递过去文件，一手接过周然递来的面纸。她仔细拭净了手指：“绯绯，我们走吧。”

　　周然按了一下通话键，立刻有人进来取走晓维签好的文件。周然低声吩咐几句，陪晓维二人走出办公室，一直送她们到电梯前，按了下楼键。

　　晓维说：“请止步，我们不会迷路。”

　　周然晃晃已经捏在手中的车钥匙：“公司这边没什么事了，我也打算走。”

　　晓维停车的位置与周然的车隔了好几个车位，可是李忆绯这小孩子居然像小鸟一样跑到周然的车前面：“哎呀，这辆车！最近正在演的那部电视剧，男主角开的车和这一辆一模一样呀！阿姨你看那个剧了吗？”她把那车标摸来摸去爱不释手。

　　“到车上坐一会儿吧。”“绯绯，上车。”

　　周然和晓维同时说。

　　忆绯立即扭头兴奋地看晓维：“啊，真的可以吗？”

　　晓维明明是让忆绯上她的车，这样巧合地一撞，倒像是她也同意周然的提议。

　　她瞪了周然一眼，一点也不为周然对小孩子的友善感动。她在那一瞬间想到的是，周然这家伙对异性的吸引力不是一般的强，诱哄异性这么有办法，连不满七岁的小娃娃都挡不住他的魅力和诱惑。这结论让她本来就不痛快的心脏越发不痛快，完全忽视其实周然平时对待生人一向冷淡这个事实。

　　“绯绯，我们去得再晚一些，动物们就要回房子里睡午觉了。”晓维柔着口气又哄又劝。

　　周然笑了一声，不知是在笑她说话的内容，还是笑她模仿幼儿园阿姨的口气。晓维又瞪他。

　　“啊，对呀，我们要去动物园的。”忆绯如梦方醒。

　　“去吧，看动物比较重要。”周然说。

　　“可我也很想坐一坐这辆车。我建议爸爸买，他不肯呢。”

　　“那就坐两分钟。”周然给她打开车门，“可惜你们赶时间，否则我可以带你去海边兜兜风。”

　　李忆绯那聪明的小脑袋转啊转，很快就想出最佳的解决方案：“周叔叔，你想不想去动物园啊？”

　　“他很忙。”“好啊。”

　　晓维与周然又同时回答。

　　“耶，林阿姨，我们坐叔叔的这辆车去吧！周叔叔刚才说他没事了，正要回家呢。”

　　林晓维想吐血。她有万语千言想指责周然，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无言以对地看着周然帮她们把两个包都搬到他的车上，又被周然拖着她的胳膊请到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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