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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是吗?”周然笑了一下,“你是说冷冻以及人工技术吗?”大厅广众之下,他用词含蓄又隐晦。

  肖珊珊被人抢了台词,使劲地咬住嘴唇,过了一会儿才发狠地说:“对。以前我对你讲我要生个孩子。现在你相信我并不是说着玩的吧?”

  她那样子一直是温温柔柔又楚楚可怜的,从没说过什么狠话。现在那幅样子也不算太像。周然在心里叹一声,宁可她真的恶狠狠一点,这样他决绝起来也更顺理成章一些。

  他点点头:“相信了。”他的声音平腔平调,表情又安安静静,实在听不出又看不出任何情绪。

  “那你呢?你觉得气愤吗?失望吗?”

  “你已经成年很多年了,当然可以为自己的行为作主;又读过很多年书,该懂的道理都懂。”周然这一番话说得不紧不慢,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他把筷子轻轻放下,“你自己决定了的事情,何必管别人是气愤还是失望?这顿饭你说过来请,那你自己付款吧。”

  周然站起来,把椅子推回原处:“你慢慢吃,我还有事。你自己保重。”

  他们先前坐在一处包间里,虽然不是全封闭的,但也相对隐密。他出去时一定要走到她那一边,肖珊珊突然抓住他的袖口,声音压抑又带着哭意:“你一点也不在乎对不对?你从来也没喜欢过我对不起?”

  周然也不挣脱,把声音压得更低地对她说:“你刚才说的那话我也开始同意,分手时女人的姿态好看一点,男人比较不愿意忘掉她。可是,你觉得你现在的姿态好看吗?”

  他很了解肖珊珊。这话一出口,她果然把手松开了。周然把袖子整了整,直接走了出去。

  她听到周然的脚步声一步步远离,忍不住伏在桌面上哭起来,又不想别人听到,用纸巾使劲地捂着嘴。

  周然应该是听到了,因为他那频率规则的脚步声似乎慢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而已,他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肖珊珊泪流得更汹涌。她根本没预料到今天会见到周然,见到他的那一刻,心中只有很小的愿望,希望能靠近他一些,与他多待一会儿,这样的愿望很卑微,早就不是对情人的希求,更像是粉丝对偶像。但是这样难得的一个机会,却因为他的冷淡,又因为她一心一意想打破他的冷淡说出的那些话,造成了这样难堪的局面。

  她抹了一把泪,匆匆地拨周然的手机号码,心里依然没想好要说什么,也许向他道个歉,或者告诉他刚才只是与他开个玩笑,总之,不要让他带着对她最坏的印象离开就好。可是她的电话拨了一遍又一遍,那端始终无人接听,待机铃声悠长地响了一遍又一遍。

  只要他没按拒听,肖珊珊便不死心。她拨了一遍又一遍,希望周然被铃声烦到终于能接起这通电话。她也不知自己拨了多少遍,再拨的时候,那个总通知她“电话无人接听”的机械女声告诉他,对方已关机。她把周然的电话一直打到没电,他也不肯接她的电话。这一次,她真的死心了。

  周然离开肖珊珊后,直接去了机场。

  他常年出差,早就习惯了把在外面的每一天的行程都满满地计划好。但这天本是他为了导师的嘱托临时留下的,也没什么心情去别处,以至于他到达机场时早了几小时。

  他去机场书店转了一圈,把财经杂志拿起又放下,换成一本旅行札记和一本流行小说。很多年没没看过这种书了,付款时他自己都不习惯。

  旅行札记翻了一会儿就翻完了,小说看了一章就看不下去。他放弃进去再买一本书的念头,拿出手机准备上网查资料,这才知道手机没电了。之前肖珊珊打第二个电话时,他就把手机调到了全静音模式。

  他换上电池,果不其然,那手机上显示了二十几个未接电话。除了肖珊珊的十几个,还有最近总缠他烦他的几个人,以及几个陌生号码。周然把号码过了一遍,打算统统不理。翻到最后一个,只觉那串数字有些熟,心思一动,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果真是几小时前才在医院里遇见的那位勉强可以算作旧识的妇产科的医生杜诗。

  他心里有些杂念,但依然把电话拨了回去,只愿不要真如他所想的才好。

  周然的预感十分灵验。那杜诗接起电话后也不罗嗦,单刀直入:“我这儿刚收了个叫作肖珊珊的病人,你认识吧?”

  这场景与几个月前他去见肖珊珊那回何其相似,周然心中无奈,不否认也不承认。

  “她过来的时候情况不好。护士从她的手机里没找到她的家人的电话,只说你这个电话她拨了许多遍但一直拨不通。我看了一眼,觉得号码挺熟的,一看果然是你的。既然你认识她,能不能帮着联系一下她的家人?”

  “好。我找人过去。”周然含糊应对。肖珊珊自然是没家人的。

  “麻烦你了。你不问问她怎么了吗?”

  “她没大碍吧?”

  周然这话问得很谨慎又敷衍。他既不愿表现得过于关心让杜诗误会,也不想表现得过于冷漠显得自己不近人情。

  杜诗最后说了句什么他也没听清,他说了句“麻烦你多关照她”后就挂了电话。

  随后周然给他在S市的另一个朋友李司去了电话,交待他找个合适的人去医院看看,去交交费用,或者安排人照顾一下。

  这个李司办理的业务五花八门,其中最主要做的是牵线搭桥提供信息情报收取中介费这类的业务,办事很可靠。周然认识李司很多年,他在S市的很多事都委托他去做,也给他介绍过不少生意,两人算得上是朋友。周然以前带肖珊珊参加过一些聚会,他也认得的。

  “这个姑娘以前看着挺省心的,这闹起妖娥子来也够厉害的。你不是说那孩子跟你无关?跟谁有关让她找谁去。”

  “你少说几句没用的。”周然收好手机,把那本旅行札记重新翻了一遍,用笔在目录上作了几处标注。

  他决心下半年放长假去作专程的旅游,只是他恐怕很难说服林晓维陪他同行。想到晓维,他也想起了前些日子那些惴惴不安的预感,原来那些不安既不是因为母亲突然发作一场小病,也不是因为唐元遇险,而是肖珊珊这事儿。因为这种不安的感觉又开始在他心头蔓延。

  周然做过不少坏事,但他自认为自己做坏事时姿态也不太难看。但是这一回,只怕他怎么做都不会很好看地脱身了。他很希望自己的预感不要那么灵才好,也很希望登机时间快些到,只要上了飞机,此地的任何事件就都与他无关了。

  登机时间很快就要到了。周然看着大厅里挂钟的秒针颤巍巍地一步一挪整整挪了十圈,广播终于响起。周然很少这么百般无聊,也很少有这么积极的时候,他立即站起来去排队,而他的手机却再一次响了起来。周然犹豫了一下,低前一看是他导师的电话,连忙接起。

  电话那端传来的却是他的师母的哭声,边哭边说:“周然你走没走?没走的话来看看你老师吧。你是他最记挂的学生之一,现在他就要走了。”

  周然吃了一惊:“不是下午还好好的吗?”

  他的师母只是呜呜地哭。周然说:“我马上回医院。”

  他一路快走出机场的时候,心中有个念头一闪:肖珊珊也是住在这家医院里,真是躲都躲不过。

  周然的这场对唐元的探病之旅,却碰巧成了给导师的送行之旅,这样的结果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他赶回医院的时候,贺教授已经离世了。他们夫妻唯一的孩子很年轻的时候就病故,身边的亲戚也少。周然决定留下来,能帮他们一件事情算一件。但当前耳边只是哭声一片,实在没他可以插手的地方,又不忍离开,周然打算暂时躲到清净一些的地方。

  他乘上电梯去往楼下,随着楼层数字的递次变化,他脑中浮出昔日恩师的种种好处,心中不免哀伤怀念。

  他自小到大也算事事都足够顺利,这样生死离别的场面并不多见。在生与死这样肃穆的命题之下,人的私心就显得渺小,灵魂也会变得神圣一些,他突然想去看望一下肖珊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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