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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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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跟她们不一样?那好吧。你可知道人都是贪心的?尤其是女人,你给她越多,她想要的就更多。”晓维丝毫不领情地笑一笑,“你若是没觉得我与其他人不同,我倒觉得自己是幸运儿,因为我与她们一样,却得到的比她们多。可是现在你说,在你心里我是不同的,你在乎我。那我可要绝望了。当你认为我特别,在乎我的时候,尚且这样的无视我,冷落我,羞辱我,那么等你觉得我不再特别,不再在乎我的时候,那你又打算怎么对待我呢?如果我不趁着还有些力气的时候快些离开,谁又知道我的下场是什么样子呢?” 女人真是一种潜力无穷的动物。素日沉默寡言,说话总是欲言又止,常常只说半句的林晓维,居然在几分钟的时间内,在车流拥堵的马路上,在空气压抑的轿车里,一口气说上这么多的话,字字句句都具有损害对方脑细胞的杀伤力。周然一边分神地看着路一边想。 过去这些年,他与林晓维也争执过,也冷战过,可没有一次让他这么伤神又无奈。 “你在报复我。”周然不再掩饰他已经撑了许久的疲倦。 他想起在学生时代,曾有个失恋的男同学对他们说,捧一颗心到对方面前,看着她丢在脚下,踩踏,唾弃,却还是不愿意放弃,这就是爱情。如此说来,原来他真的很爱林晓维。在她要离开的时候,在他挽不回留不住的时候,这样的发现让人不好受。 “我不是报复你,我是挽救我自己。”晓维说,“其实你也没有多喜欢我。你只是习惯成自然,不喜欢改变,也接受事情脱序,更不甘心失败罢了。” 她不等周然回答,用力敲一敲车窗:“请在那边停一下。我还有事,你不要等我。” 晓维所指的那座大厦,楼下有商场超市和饭店,楼上有培训学校。 周然停下车。晓维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走出去。 她走了几步又回来。周然的车还停在原地,车门没落锁,但她只是敲敲副驾位的车窗,没有再上车的打算。周然把车窗落下来。 晓维站在车窗外,隔着一个空空的副驾位,对周然说:“我实在不愿意与你在法庭上见。可是,这次我无论如何一定要离开。” 这一次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走得很快,背挺得很直,长长的裙摆随着她的步伐摇曳生姿。 周然无数次看过林晓维的背影,她的身材一直没变,走路的姿势也没变过,可是她看起来分明又不那么一样了。 周然一直看着林晓维消失在人群中。他弯腰从副驾座椅下面捡起一只珍珠耳环。 这副耳环是晓维最喜欢的。周然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晓维尽管有好几打耳环,却有一半的时间都只戴这一副。如今周然头一回把它捏在手里细细地观察,除了珍珠成色还不错,造型也算好看之外,没发现这耳环有什么其他特别之处,值得她这么珍惜。 今天晓维上车不久后就把耳环掉到了地上。起初周然忘了提醒她,后来他故意不提醒她。 他把那枚耳环用一张薄薄的面纸包起来,小心放入钱包的夹层里。 夜幕终于降临,薄蓝的天空渐渐铺开浓浓的墨色。西方的天际线上尚晕染着一线橘红,东方已升起一轮又大又圆的明月。街旁路灯一盏盏亮起,自近向远形成两道发光的锁链。 路上的车流却不见减少,周然继续开车走走停停地穿行其中。他的车里流淌着一曲老歌,歌词这样唱道:“同是过路,同做过梦,本应是一对;人在少年,梦中不觉,醒后要归去……”歌声与他年少时的记忆没有任何不同,歌者却离开人世许多年了。 周然艰难地穿过塞车地带,将车子在一家饭店门口停下。再怎么着,饭总是要吃的。 乙乙匆匆冲进电梯,差点与正要出来的人迎面撞上。她说声抱歉,心急火燎地看着那液晶数字以蜗牛速度慢慢增长。出电梯右转就是晓维的房间,乙乙猛按门铃,半分钟后还是没人回应,她直接掏钥匙开门。这把备用钥匙是晓维早就留给她的,不想有天能派上用场。 这是个周五的晚上,乙乙按惯例没有节目。她在家里等到八点半也不见晓维的影子,一拨她的电话却关机了。乙乙心中不安,打电话给晓维晚间上课的培训学校,他们说今晚没有她的课;乙乙跑到晓维家,那个热情的管理员告诉她,林女士还没回来;乙乙又拨电话给周然,那厮的电话无法接通。 乙乙急得团团转。晓维没有夜生活的爱好,乙乙想不出她会去哪里。乙乙开车在晓维住处附近兜了两圈,一小时后又回到晓维住处,这一次管理员告诉她,林女士半小时前就回来了。乙乙等不及他接通门铃,说声“要紧要紧”便冲向电梯间。 乙乙打开房门前,脑中闪过很多可怖的电影画面,但门后的景象与她的想象反差太大。 晓维穿一袭睡裙坐在观景窗前的摇椅上。窗户开了大半,白色的纱质窗帘随风起舞。一轮明黄色的圆月悬挂空中,恰恰嵌在窗棱旁。此情此景好似一幅画。她之所以听不见呼叫声门铃声,只因她戴了一副耳机,正听得入神,直到乙乙走到她面前,才恍然察觉,惊得跳起来。 乙乙气得直跺脚:“我一直在家里等你,你不去怎么也不跟我讲一声?” “今天是周五,你和沈沉的团聚日,我怎么会去做电灯泡?早晨我上班时你还没起床,我给你留条子了。” “是吗,我没看见。男人算老几,让他们一边去。”乙乙转眼间便气消了大半,“电话关机,叫门不开,你打算闭关修行呢。” “我不知道手机没电了,没听见敲门声。这么晚听音乐,会吵到邻居,所以戴耳机。”晓维指指耳朵。 因为晓维每条理由都充分,乙乙只能原谅她,拖过另一只椅子在晓维身旁坐下,戴上她的耳机。歌声透过极好的音响弥漫在四面八方,正是周然之前在车上听的那首《似是故人来》。这样的巧合,晓维自然不知,乙乙更不知。 此时那个醇醉的女声正唱到“但凡未得到,但凡是过去,总是最登对……” 乙乙感觉这歌词不详,把耳机拿开,吐糟道:“这么陈旧的歌。” “陈旧的东西才好。”晓维一直看着窗外的风景。窗下只有一辆辆行驶中的汽车,像一只只发光的昆虫。 乙乙不明白这样的风景有什么可看的。她觉得晓维今晚不太一样。可究竟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出来。 晓维身旁的矮几上放着一堆罐装饮料。乙乙打开一罐,仰头喝了一大口,又几乎吐出来,原来那不是饮料,而是啤酒,“林晓维,你一个人在家喝闷酒!” “不一定非要闷才喝酒。也有可能是因为高兴呀。” “你喝了多少了?你今晚去哪儿了?你见着周然了?都谈妥了?”乙乙一口气问。 “喝了一罐。我去买了几件衣服,看了一场木偶剧,做了一个按摩,买了一箱啤酒,然后就回来了。嗯,见着他了,没谈妥,不过该说的我都说了。” 乙乙知道晓维哪里和以前不一样了,是她说话的方式改变了。 晓维平时说话温和而谨慎,该说两句她讲一句,能不说就不说。换作以前,乙乙这么一串问句甩给她,她至多只回答一个问题。可现在,她说话时的口气与表情都让乙乙陌生。 这就好比《大话西游》那部电影的结尾,至尊宝记忆中比苍蝇还唠叨的师傅突然果断决绝惜言如金,一时之间,不知是对方大梦初醒,还是自己犹在梦中。如今优柔沉默的晓维突然如此爽利果决,乙乙也有了这种不真实的感觉。 晓维去给乙乙换了一瓶果汁,顺便调了一下音响的设置。歌声从扬声器里飘出来,几不可闻,仿佛夜风低语,都是老歌。 “都是这么老的歌。你老人家才大我一岁。”乙乙对怀旧行为很抵触。她始终认为,怀旧等同于失意。她不喜欢失意这个词儿。 “我今天在剧院遇见一位中学女同学,和我曾经同桌过半学期。”晓维慢声说。她很少在私下里议论别人,即使是对丁乙乙这样的好友。但是今天,她有了讲别人的故事的欲望。“她暗恋我班的体育委员,上课时在演算纸上写他的名字,下课往他的书桌里放零食,在每一篇日记里都提到他。后来同学们可怜她的单相思,就把这些事告诉了体育委员。那个男孩子立即跑来向我同桌告白:其实我也很喜欢你。” 晓维停下来,望向窗外的月亮:“今晚的月亮怎么这么圆?” “因为今天是农历十六。再后来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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