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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这个深夜,丁乙乙梦见崔律师请她作为证人出庭,为她的朋友林晓维证明周然背叛了婚姻。

  乙乙坚决地反对,甚至言辞激烈地抨击崔律师破坏别人的婚姻,是现代法海。可是梦中场景一换,下一个画面她却已经站在了证人席上。面对她的两位朋友,她心慌意乱,大脑空白,却不知何时原告席和被告席上的人已换成自己的父母,他们的面容正渐渐扭曲。乙乙知道这个梦接下来的内容是什么,他们即将变身成两只野兽扑向她,抢夺她,撕扯她。这个梦境曾经困扰了她好多年。

  即使已经知道后面的梦的内容,待那场景出现时,乙乙还是尖叫一声从梦中醒来。幸运的是,这个晚上沈沉睡在她身边。他醒过来,搂着她,轻轻拍着她。“你怎么了?”沈沉问。

  乙乙按着胸口,她的心跳得太快。“没事。看了一本恶心的恐怖小说,情节入梦了。”

  “早跟你说过,睡觉前别看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真罗嗦。睡吧睡吧。”

  凌晨时分,沈沉再度醒来,身边的乙乙又不见了。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在夜里失踪。沈沉轻轻起床,一一看过厨房和洗手间,最后来到书房门口。他轻轻推开门。

  丁乙乙这次没躲在桌子底下,而是光脚站在书桌上,披散着头发作着角色扮演。

  她尖声尖气地学着小孩子的口气:“我看见他和那个阿姨没穿衣服躺在床上!”

  她粗声粗气地学男人的声线:“我们离婚吧。与其这样,不如各过各的生活!”

  她又变成哀怨柔弱的女子口吻:“除非我死,否则你别想把女儿带走!”

  她每一种口气都模仿得惟妙维肖,灯光下,她的表情很生动。

  沈沉惊愕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直到乙乙发现他。

  乙乙的表情很快地恢复成那副玩世不恭状:“好不好玩?”

  “不好玩,很吓人。”

  “我困了,你抱我回去睡觉吧。”乙乙向他伸出双臂,又变成小女孩的娇嗔声,好像岁月一下倒退了二十年。

  沈沉后退了一步:“大半夜的,你别闹了。”

  “确实不好玩。”乙乙从桌子上跳下来,她的声音又恢复正常了。她爬到桌底找到自己的拖鞋,光脚拎着鞋,越过沈沉走出书房。

  乙乙回到卧室躺下。过了很久,沈沉才重新躺回她身边。他们一言不发,直到两人都睡着。

  第二天,沈沉在餐桌上板着脸说:“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

  “我做什么了?我什么都没做!”乙乙坚决否认。

  周然最近遇上了不少麻烦,周安巧陪同周然去解决一桩合同纠纷。交通状况很糟糕,他们被困在路上。周安巧顺便提起周然的离婚案。

  “近期可能就要开庭了。林晓维虽然在起诉书里没你有什么错,但是在庭上未必不提。按我那同行的习惯,搞不好会找出各种奇怪的证人证物或证词,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不会有什么证据的。”

  “包括你的某位师妹,那根导火索?”

  “她是我雇佣的临时助手。”

  “我是不是该表扬你一下你的谨慎行事、你的好人缘和你的危机公关能力?”

  “谢谢。”周然的口气没什么诚意。

  “如果林晓维坚决指控,又拿不出什么具体证据,你也不会否认吧?”

  周然不语,低头看手机电子报。

  “你这个习惯,好得很,好得很。”周安巧口气夸张说,过了半晌缓了口气补充说,“林晓维要求案件不公开审理。她还是心软的。只要她心软,就有突破口。”

  “她那是爱面子。”周然答。

  “总之有弱点就好。你俩真是知己知彼。”周安巧在备忘录上记:爱面子。

  车子是周安巧开的,他刚刚向前进了两米,又被迫停下:“这见鬼的交通。我看再过十年就不得不普及家用直升机了。赶紧克服你的小飞机恐惧症,免得到时候没办法出行。”

  “到那时候,我就搬进山里生活,以免睡觉时房子被飞机撞,走着路被坠机砸,处处不安全。”周然继续低头看着手机。

  “你舍得下这繁华红尘?”

  “我本来就不喜欢。”

  “切,装什么淡泊。”周安巧打开音响,放一张很火爆的音乐,

  “还有件事,兄弟,你不妨跟我说实话吧。你为什么一定要保住你的婚姻?为了面子?为了财产完整?为了爱情?你得让我心里有底有方向。”

  周然沉思了很久:“我不知道,没想过。你这音乐太吵了。”

  “你简直跟白痴一个样。我以后再也不嫉妒你的记忆力和演算推理能力什么的比我好了。”周安巧按周然的要求换了一张音乐。车子继续在挤挤挨挨中走走停停,他轻轻吹了声口哨:“瞧前面那美女,身材够火,穿得够少。”

  周然嗯了一声,头也不抬。

  “你最近清心寡欲得厉害。”周安巧哈哈大笑。

  夏日的天气说变就变,前一刻还阳光明媚,下一刻已经乌云翻墨大雨倾盆了。

  “我们去吃点东西再走。我刚刚想起来,我中午没吃饭。”周安巧把车停在一处商业区,指指一家门面装潢得很漂亮的面馆。

  两人寻了一处最里面的靠窗有挡板的包间坐下。这时已近两点,面馆里人很少了。

  周安巧给周然也点了一碗面,还有一堆小菜:“尝尝看,味道不错。我知道你非星级饭店不进,不过我们赶时间,又不好停车,凑合一下吧。”

  周然不理会他的挖苦,一口口地吃面。他记得自己吃过午饭了,但是面条一上来,他居然饿了,而他的饭量一向很小,这说明他其实是没吃午饭的。他最近有些烦躁有些忙,所以记性也变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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