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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周然又说:“我理解你会有这种想法。可是你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说,偏要找这么动听的理由?你自己不觉得很虚伪?”

  周妈并不恼怒:“随你怎么想,总之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你好。我知道你不想和晓维离婚,我和你爸也是真的很喜欢晓维,对她好固然是为了你,但也发自内心。孩子的事我是很介意,但不是最主要的,只要你俩肯好好过日子,如果是晓维真心实意地愿意留下来,没有孩子也一样。但你现在的问题是,她一心一意地不要你,而你一厢情愿地要留下她,强扭的瓜不甜,勉强的婚姻长久不了。我是从你的角度,考虑对你来说最好的结果。”

  “妈,如果我跟你讲,不是晓维怀不上孩子,而是因为我,你又会怎么想?”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我也很脆弱,经不起一而再再而三失去孩子的打击。当医生告诉我晓维会习惯性流产,两三年都不能要孩子,而晓维坚持想要,我阻止不了她,就只好自己想办法了。”

  “你,你……”

  晓维听得脚发软。她是来找周然兴师问罪的,不料却听到另一个让她难以承受的真相。这些年她从失望到绝望到无感,原来不完全是自己的缘故,而是有人在恶意捣乱。

  周妈开始批判周然,晓维这才惊觉自己偷听太久。她匆匆跑出去,出于习惯竟随手关上门,发出砰一声响。

  书房并不大,周然察觉有声音出来看时,晓维还来不及跑回卧室。她勇敢地站在原地,等着抓包现形。

  周然看到她很意外但也很镇定,反而是随后出来的周妈神色有一点点不安:“哎呀,晓维,你什么时候来的?”

  “妈,我来找周然有点事情。”

  周然跟在晓维身后,默默地随她走进卧室。晓维做着深呼吸,不知从何说起。

  “我知道你听见了。”周然替她做了开场白。 “是真的,还是你编了故事逗妈玩的?”

  “有三年的时间,的确是这个原因。后来则是因为我俩机会太少。”

  他说的这一点正确。后来几年因为两人关系恶化,一年之中能上床的次数已经太少,怀孕的机会自然就少了。

  但晓维仍是气得胸口不住起伏:“你行,周然,你够厉害。你连剥夺我生育权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你还有什么事做不到?”

  “是医生说你那几年不能有孕,但你不肯接受现实,我只好找一种让你我都好过的方法。”

  “我好过?你难道不知道那几年我是怎么过的?”

  “怀上也留不住孩子,你只会更难过,而我也难过。这件事我知道是我不对,所以我才一直瞒着你,但是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晓维打断他:“好,我不与你纠缠以前的事,我本来找你就是为别的事。你找人去教训李鹤?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值得你找人去教训他?那张照片让你很丢面子吗?有比你做的那些让我伤自尊的事情更严重吗?你还雇打手,你是黑社会啊?你知不知道他的女儿也在车上?你这样会吓坏她的,会影响到她一生的成长你知不知道?”她说话一直柔声细气,即使发脾气的时候也不例外,很少大喊大叫。但现在晓维越说声音越大,说到最后就像是吼出来的。

  “你说什么?李鹤被人打?关我什么事?”

  “别装糊涂了。亏你还有脸说妈虚伪,你怎么不说你自己,你比谁都更虚伪,永远高高在上的姿态,从不觉得自己有错。如果李鹤都要被你找人打,那我又该怎么对待你那些女人啊?我是不是要泼肖珊珊硫酸?还有那个谁,对了,陈可娇,你说你跟她清白,清白你妹,如果你俩清白她会坑害我?靠,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啊!”她继续用喊的。

  她头一回这么颜面不顾地指名道姓指责周然,周然也被她气坏了:“很好,你第一次说脏话,第一次朝我这样发飙,不是因为我怎么对不起你,而是为了那个叫李鹤的男人。我确实不知道是谁打了他,但我得说打得好,如果不是已经有人替我教训了他,现在我也想找人揍他!”他走向门边,不想再跟晓维争执。

  晓维气得发颤,追到门口:“你,你简直就是流氓!”

  周然把门一开,周妈正站在门外,敢情她也在偷听。

  周然看她一眼,绕过她往外走,晓维转身要回屋,周妈喊了声:“晓维。”

  晓维说:“妈,您说得对。就凭这位周先生的条件,想找什么样女人找不到,何必屈就我?我是担当不起的。无论如何我都要离开,您对我的好,我会记在心里,来日再报。”

  周妈又吞吞吐吐地开口:“晓维,我刚才并不是那种意思。”

  没走远的周然回头又看周妈一眼,表情讽刺。周妈一肚子火冲他去:“你……你该干吗干吗去!”

  门铃叮叮地响,周然开门,周爸提着水果和菜进屋:“喊什么呀,在门外都听见了。”

  周然接过他手中的东西送去厨房,周爸又说:“小然,你的快递我给你捎进来了。法院来的东西怎么会寄家里?应该寄到公司去吧?”

  屋里静下来,周然走过去,晓维也从卧室跑出来:“是关于上庭的传票吗?”

  周然在客厅的茶几下找裁纸刀,找了半天没找见。晓维抢过信封:“你就不能撕开吗?”她抬手就要撕。

  周然夺回来:“我的。”

  他俩正为了一封快件呕着气,只听周爸惊呼:“老太婆!老伴!别吓我!”

  两人一起看去,周妈手捂着心脏,一脸痛苦,周爸神色惊慌,手足无措。

  刚从医院解脱的晓维又回到医院,趴在昏迷的周妈前以泪洗面:“妈,您醒醒。是我说话太重了,对不起。”

  周然要扶她起来,她使劲推开他:“走开!都怪你!”

  她在医院里跑前跑后,又这么大力地推周然,结果就是她那已经愈合得很好的手术刀口又被她扯裂了,被周然抱着跑了两层楼去找医生给她包扎。

  周妈自危险中被急救过来,醒后伸着颤颤巍巍的手,不断重复着:“不离,不去……”

  晓维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哭着连连点头:“我知道。我不会去法庭,我不提离婚的事。”

  周妈突发的心脏病以及轻度中风打碎了晓维等候已久的愿望。那一纸开庭通知书她苦苦地等到,又终于作废了。

  周妈住院的这几天,晓维几乎天天守在医院里,周然除了上班时间也是早晚陪侍。有时他载晓维回家去拿衣服,有时等晓维在家中熬好了粥把她接到医院,医院几乎成了另一个家。

  这样折腾了几日,晓维还好,周然却病了,高烧不退,昏昏迷迷,夜半三更不得不去急诊室打吊针。

  周爸要陪周然一起去,周妈拉着他的手,颤颤地说:“我腿疼,你给我捏捏。”

  “让晓维给你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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