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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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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厚德真的叫之芸把妈妈带了出来,叫老太太坐在那个轮椅上,叫之芸坐在后座儿上,之芸忍住笑问:“你带得了两个人?” 周厚德对擦着大手掌,说:“绝对没有问题。” 这一辆怪模怪样的充满了喜剧感的车子,就这么向着东郊风景区行进,一路上引无数路人的目光。 那一天,母亲特别高兴,拉着周厚德,非要拉他回家吃晚饭。周厚德看看之芸,之芸笑着没有反对,周厚德就上了她们家。 晚饭是周厚德做的,他围着之芸的花围裙,太小,吊在肚子上,之芸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忙碌,这个身躯庞大的人物如同临空而降,之芸非常地恍惚,恍惚里生出一种快乐来。 周厚德的饭菜做得很好,好得有点不可思议,之芸在他的询问下评价说:就是那种不当老师的话开饭店也会很挣钱的水平。 周厚德大笑。 他很喜欢笑,笑起来嗡嗡的,让人觉得,他真是高兴啊,于是也跟着高兴起来。 “不过,”周厚德说:“这辈子,不会不当老师的。” “我也是奇怪,你一个清华的毕业生怎么会想到去教书?” 周厚德又笑:“我喜欢。” “这么简单。” “本来就是很简单的事。” 周厚德做的那个车子,从此就停在之芸家的小车棚里,占了老大一块地方。 之芸第一次过去看他,是带着妈妈一块儿去的。 周厚德在车站等着接她们,手里握了一大把野花, 看见之芸下来,就递给她,张开的手掌上染了绿汁子。 那野花有一种很浓郁的香味,周厚德说,其实那是一种作料,可以用来腌肉。 他说他腌了一些,冬天的时候可以送给之芸吃。 周厚德的父母并不跟他一起住,这一次,之芸也并没有去见他的父母。周厚德住在县教委分给他的一大套房子里,还没有装修,到处都是书,有一间屋子里放着课桌椅,周厚德说,那是给偶尔来请教功课的孩子们预备的。 他的新房在一楼,周厚德说,当时想的是,等以后爸妈过来的时候,住着方便。老人都恋着自己的老房子呢,只偶尔来住个两三天。可是,等以后年纪再大些,总还是要接过来的。 门前有一大块的空地,周厚德种了许多的蔬菜,一片绿油油的,只有最东面的那块地是空的,新翻的地,有泥土的咸湿气。 他指着那空地对之芸说:“那里,你想种点儿什么都可以。” 之芸转头看看他,他的脸上渐渐地晕出红色来。之芸微笑,但是并没有作答。 下一个星期,周厚德过来看她。这一周天天都下雨,他来的时候,倒放睛了,地上还有大块儿的水坑,到处都是湿碌碌的。 两个人走在街边,突然有车子从水洼里开过,溅起的水柱足有半人高,之芸被周厚德护在里面,可是他自己的裤子全糊上了泥点子,一直到腰际。 周厚德拉着之芸在街边的打折小店里,花了三十块钱的买了条裤子,全无样式,连裤缝都是歪的,他照样爽快地穿在身上,自如得很,还真是一点也不难看。 之芸看他,个头高大,厚实的肩背,微显富态,但绝不慵肿,全因着骨架宽大。 那一刹那,之芸的心里“扑”地燃起一小朵的火苗,她想:得了,就是他了吧。 这朵小火苗慢慢地,在之芸心里头燃成一堆红红的蓬勃的热的火堆。 之芸给周厚德打电话:“那块地,种向日葵好不好?” 周厚德快活的声音传来:“好!” 他们俩的事儿定下来后,周厚德的父母到南京来,算是替儿子提亲。 之芸看到他们时,非常惊讶。这样一对身材瘦小的父母,怎么会生出周厚德那样大块头的儿子来? 老俩口都是之芸的同行,在县城与乡村里教了一辈子的书,非常地和善,略有些拘谨。 之芸招呼他们周伯伯周妈妈好的时候,老俩口稍稍愣了一下。 周家妈妈把一个碧绿的玉镯子套在之芸的手腕上,说算是给她的聘礼,叫她不要嫌弃。 他们还说,要是之芸放心的话,他们可以把之芸妈妈接走,反正他们退休在家也没事,之芸这些年也累得很,可是歇一下。之芸当然是推辞了一番,谁知没过两天,周厚德和爸妈一同来了,真的把之芸妈给接走了。 那一晚,之芸第一次不用替妈妈洗手洗脸洗脚,不用提心吊胆地睡,不用半夜起来摸进妈妈的屋子看她有没有掀开被子,不用担心她有没有因为起来上厕所找不到卧室门而躲在家里的某一个角落,也不用担心妈妈睡到半夜会突然想起要吃点什么所以摸进客厅里点起火来。 可是奇怪的是,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纷至沓来的都是些零碎的不成形的记忆,这些年日子里的点点滴滴,仿佛挑了重担走了很远的路的人,放落担子,面对突来的轻松,不知所措。 又过了一周,之芸下乡去看妈妈,发现妈妈气色好极了,跟周家老俩口坐在家门口的太阳地里打扑克,玩儿着最简单的争上游,之芸看着妈妈胡乱地出着牌,周家妈妈替她重新发牌,周家爸爸也笑着摆出两张牌,三个人玩得乐呵呵的。 之芸这次来,除了看妈妈,还想把那个玉手镯还给周妈妈。 因为她碰到一个初中的同学,那同学的老爸是玩儿玉的行家,这位同学耳濡目染,也颇会看玉,她一眼便看出之芸手腕上的玉很不错,非叫她上自己家去叫老爸鉴赏下,那老头儿看了连连称赞,说是很好的老坑玻璃绿,难得的是没有瑕疵啊,又问之芸愿意不愿意割爱,他出这个价。 他报出的数字叫之芸大吃一惊。 之芸把手镯褪下手腕双手捧了还给周家妈妈,说实在是太贵重了,不能收。 周妈妈也不说什么,接过手镯去,突然说:“小魏,有件事儿,得说给你听啊。我呢,姓徐,我老伴儿姓陈的。厚德,其实,并不是我们的儿子。我们,是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的。” 之芸呆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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