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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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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参加过 L 大 Medical Student Club (医学院学生俱乐部)的活动,那些 senior students(高年级学生)都是这么说的。” 她装着不经意地问:“上次 CCL 开 Party (聚会)时来接你的男生是不是 L 大 Medical Student Club 的?” 女儿脱口而出:“他不是的。” “哦?那他是哪个专业的?” “跟你一样的专业。” “你怎么认识他的?” “教堂认识的。” “他叫什么名字?” “ Victor, ”女儿不愿意再谈这事,改了话题,“妈妈,我留在这里读大学,难道你不高兴吗?” “我怎么会不高兴呢?我是怕你为了省钱错过了读藤校的机会。 ” “我不是为了省钱,我是为了跟你在一起。” “如果你是为了跟我在一起,那你还是应该去读藤校,我可以到 M 大去找个工作。” “那不好,我们的房子怎么办?” “房子可以卖掉,到那边再买。” “那边的房子很贵的,你买不起的。 ” “我买不起就住公寓。” “公寓也很贵的,你还要拿钱给我读书,哪里有那么多钱呢?” 她有点难过:“只怪妈妈没用。” “不是这样的,美国的爸爸妈妈都不负担孩子读大学的费用的,美国孩子读大学都是自己贷款,我也应该自己贷款。但我不想欠那么多债,而且我喜欢 L大。妈妈,藤校也不是个个专业都好,像 medical school 吧, L 大的排名就比很多藤校还前。” 现在她有八成肯定女儿是在跟这个 Victor 谈恋爱,最近的这些改变,可能都来自于 Victor 的影响。不去 M 大,而要留在本市的 L大,可能也是为了能跟 Victor 在一起,因为女儿以前成天想着有朝一日上大学了,就可以跑到很远的城市去,过独立生活。 从 Victor 上教堂这一点来看,他很可能是在美国这边长大的,有可能是台湾人,因为大陆来的男生一般不怎么爱上教堂。 她不想干涉女儿的爱情生活,也无权干涉。女儿现在已经快满十八了,也算成年人了,这个年纪开始 date (约会)也不算太早,尤其是这个 Victor似乎还挺不错的,没有干涉的必要。就怕女儿太认真,为了 Victor 改变了自己人生轨迹,放弃了藤校,放弃了自己喜欢的专业,但到最后 Victor却负了女儿,那也许会毁了女儿一生。 但今后的事,谁也说不准,总不能现在就把女儿和 Victor 拆散吧?只能烧着高香,拜着菩萨,走一步,看一步了。 女儿的生日快到了,她旁敲侧击地问:“马上就是你生日了,准备怎么庆祝一下?” “ Grace 她们会上我们家来开个 Party (聚会)。 ” 她知道 Grace 是女儿的同学,是女儿那个 Lunch Table (午餐桌)的四个成员之一,另外两个是 Samantha 和 Mellissa。这四个女孩是好朋友,经常在一起玩,要开 Party 一般都是到她家来开,因为她家房子比较大,又只母女两个,没男人,比较方便。 她有点失望地问:“那你们会不会邀请男生参加?” “ No. 我们女生的 Party ,为什么要邀请男生参加?” “你们几个都不带男朋友?” “她们都没男朋友。” 她觉得女儿这是变相地承认自己有男朋友了,但她不敢继续追问,只客套一下:“要不要我那天躲出去?” “不用。” “我在家,你们会不会觉得不方便?” “你也是 Girl ,我们不会觉得不方便。” 小今生日的那个周六,四个女孩到她家来开了Party (聚会),她像前几次一样,替她们买了Pizza(比萨饼)、鸡翅等食物和饮料,就上楼到自己卧室去,躲在里面上网,让几个女孩自由自在地在楼下玩。 一直到 Party (聚会)结束,也没见到 Victor 来访,纯粹是个Girl’s Party (女生聚会)。 第二天是星期天,女儿照常去教堂, Sharon 照常来接女儿,但教堂活动完了之后,女儿打了个电话回来,说要跟 Grace 一起去看电影。 她马上意识到女儿在说谎,肯定是跟 Victor 一起去看电影,因为女儿刚跟 Grace 聚会过,怎么会又聚会呢? 但她没戳穿女儿的谎言,只叮嘱说:“早点回来。 ” “我知道。” “需要不需要我来接你?” “不用,不用, Grace 会送我回来的。”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她总有点坐立不安,也不知道在担心什么。实在忍不住了,就给芷青打了个电话,把自己的猜测和焦虑说了一通。 芷青比她还着急:“你怎么能放 Petal 跟那个男的去看电影呢?” “她又没说是男的,我怎么好不准许呢?” “她不说是跟那男的看电影,那不是更说明有鬼吗?你更不应该准许了!” “现在去都去了,说这些有什么用?” “这不是你自己提起的吗?” 她烦了:“你这个人才有意思呢,帮不上一点忙,就会骂人。” 芷青缓和了口气说:“我哪里有骂你?我这不是着急吗?” “你着急又有什么用?鞭长莫及。 ” “我知道我现在是鞭长莫及,但这种情况很快就会改变的,我正在你们那边找工作。” 她吃了一惊:“你想调这边来?” “嗯,怎么,不欢迎?” “这里又不是我的地皮,有什么欢迎不欢迎的?但你在那边干得好好的,干吗要离开?” “我想跟Petal 在一起。 ” “你早就知道她不去 M 大了?” “不是刚听你说的吗?” 她不响了,不想点穿芷青话里的漏洞。 芷青很自信地说:“你别着急,等我过来了,我会想办法把事情搞清楚的。 ” “你搞清楚了又能怎么样?”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样?” “如果我是你,我就直截了当问问 Petal。” “又在卖嘴。” “不是卖嘴,真的是这样,我看不出为什么不能直截了当问问。” 她虽然嘴里还在反对,但心里已经准备试试了。 还好,女儿九点不到就回家了,她听见门外汽车声,急忙去开门,然后站在门边观察,看能不能找个机会邀请 Victor 进来坐坐。 但她的出现显然让车里的两个年轻人大吃一惊,男生躲在车里没动,女儿急忙从车里钻出来,红着脸解释说:“ Grace 她……” 她提议说:“问问你的朋友,要不要进来坐坐,喝口水?” 女儿问也没问,就自作主张回答说“不用不用”,然后对着车里挥挥手,那辆黑色的小汽车就像刚抢了银行一样,很快地退到门前的车路上,逃走了。 女儿脸上有点不高兴:“妈妈,你刚才怎么站在门那里?” “我听到汽车声,帮你开个门。” “我有门钥匙。” 她决定开诚布公谈一谈:“ Petal ,我不是那种老古板妈妈,只要是正当的交往,我不会干涉你,你没必要瞒着我。 ” “我没有瞒着你。” “你是在跟这个 Victor约会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刚才不是 Victor 吗?” “ Victor who (哪个 Victor ) ? ” “就是上次 CCL 开 party (聚会)时来接你的 Victor。” 女儿不置可否。 “你刚才不是跟他一起去看电影吗?” 女儿不回答。 “你是跟 Victor 一起看电影,为什么要对我说是跟 Grace 呢?” “ Grace 也去了的吗。” 她不想进一步揭穿女儿,让步说:“那你是不是在跟 Victor约会呢?” “一起看电影就是 date(约会) ?” “我没说一起看电影就是 date ,我在问你是不是。” “不是。”女儿说完,就跑楼上去了。 她好生遗憾,真不该跑到门前去看那么一眼的,现在什么也没问出来,还把母女关系搞坏了,万一女儿生气了,跑到外面去跟 Victor 同居,甚至跟 Victor结婚,那她还真傻了眼呢,因为本州的法定结婚年龄好像是十八岁,而女儿已经年满十八了,要结婚根本就不用征得父母同意。 她上楼去问女儿吃不吃晚饭,但女儿说不吃,在外面吃过了。 她一个人回到楼下吃晚饭,但一点也吃不下,生怕女儿从此以后就跟她隔心隔肝,什么都不告诉她了。 楼上传来女儿的小提琴声,很熟悉的音乐,她屏住呼吸,静听了片刻,发现女儿拉的是《往事只能回味》。 她有点吃惊,因为这是个很老的中国歌曲,她那个年代的人才知道,十七八岁的中国孩子可能都不知道,更别说从小就来美国的小今了。 不仅如此,小今拉琴一般是看谱拉琴,看着五线谱,就知道哪个音符是琴弦上哪个位置。小今也会听歌拉琴,但没有看谱拉琴那么熟练。现在能拉出《往事只能回味》,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小今从什么地方找到了《往事只能回味》的五线谱,另一种可能就是小今反复听歌,把音乐记了下来,然后摸索出了每个音符在琴弦上的位置。 她忍不住走到女儿卧室门口,好奇地问:“小今,你怎么会拉这个歌?你有曲谱?” “别人帮我写了一个。” 女儿从谱架上拿下曲谱,递给她看:“妈妈,你看写得好不好?手写的哦,像 Print (印刷)的一样吧?” 她看了一下曲谱,如果不是小今预先指点,她真看不出是手写的,五条线划得笔直,豆芽瓣画得大小一致,不仔细看真跟印刷的一样,曲谱下面有汉语的歌词,汉字也写得非常漂亮,还用英语为汉字注了发音,是铅笔写的。 她把曲谱递还给女儿,由衷地赞扬说:“写得真漂亮!谁写的?” 女儿面有得色,但没回答她的问题,邀请说:“妈妈,你唱,我给你伴奏。” 她推脱说:“妈妈不会唱这歌。” “你会唱,我知道你会唱,唱吧,我给你伴奏。” 38 女儿一再邀请,盛情难却,岑今只好唱了一曲,调子高了点,有个地方差点唱不上去,但仍然得到了女儿好一通夸奖:“妈妈,你唱得真好!我还不知道你嗓子这么好呢!” 但等她想多打听一点抄谱人的信息的时候,女儿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她只好退了出来。 回到自己的卧室后,她耳边还回响着《往事只能回味》这首歌,一会是女儿的琴声,一会是个男子的歌声,但她不知道那男子是谁,好像是卫国,又好像是Victor。 这首歌让她回想起自己生活中最纠结的那段往事,她一直都尽力避免回味那一段,但今天她却不能不回味一番了,因为她有了一个很不好的预感,直接牵涉到那段往事。 当年她跟芷青结婚后,就向G大递交了分房申请。按G大的规定,夫妻双方都在本市(含郊县)的,只要对方单位出具一个证明,证明对方未在该单位分房,G大就可以给在G大工作的这方分一套鸳鸯楼的房间,当然这里面还有学历工龄职称等方面的要求,很繁琐很详细。 简而言之,就是芷青的单位开了一个证明,证明芷青夫妻没在那边分房,于是岑今在G大分到了一套房间,虽然只有一室一厅,且是很小的室,很小的厅,但至少不用跟人共用水房和洗手间了,两人终于有了自己的小天地。 他们两人工作时间都不长,没什么积蓄,她不愿意伸手向父母要钱,也禁止芷青伸手向父母要钱,就没装修房屋,也没买什么家具,仍然欢天喜地搬进了鸳鸯楼。 芷青每周才能回来一次,但他想办法把课调整了一下,一周算上周末,有三天可以待在家里。 住进了鸳鸯楼,再跑到学校食堂吃饭就太远了,于是改为自己开伙。芷青不会做饭,也不爱做,叫他做饭,他就拉她上餐馆,而她舍不得花钱,坚持要在家里做,所以平时一般都是她做饭,周末多半是跑到公公婆婆家蹭饭。 公公也跟芷青一样,不会做饭,也不爱做饭,公婆家的饭都是婆婆做,而婆婆做饭的手艺也不过尔尔,差不多就是水煮盐拌,好在那两父子吃了半辈子的水煮盐拌,吃惯了,自己又不愿意做,所以也吃得相安无事。 岑今去公婆家蹭了几次饭,发现婆婆做饭手艺实在不敢恭维,有时就自告奋勇露一手,结果一下就被尊为“特级厨师”,个个周末都会受到邀请去表演厨艺,婆婆甘愿给她打下手,搞得她受宠若惊。 小日子过得行云流水般惬意。 有一天,她跟芷青从公婆家蹭了饭回来,走到鸳鸯楼门口,碰见了卫国,正推着一辆自行车往外走。她大吃一惊,很久没见到他了,印象里他好像是在地球的另一半似的,此生绝无碰面的可能,完全没想到会在自家楼门前碰见他。 但卫国似乎一点儿也不吃惊,很镇定地跟他们打招呼:“刚回来?” 她愣了一会儿,才说:“啊,你到这里来找谁?” “不找谁。” “你住在这里?” “嗯。” “什么时候搬来的?” “搬来很久了。” “我怎么没在这里碰见过你?” “这不是碰见了吗?” “我是说以前。” “你不是刚搬来吗?” “你住哪间?” “404。” “巧了!我们住在一层楼啊?我住401,有空过来坐。” “好的。” 回到自己家,芷青问:“刚才是谁?” 她这才想起刚才由于紧张,都忘了为两个男人介绍一下了。她轻描淡写地回答说:“哦,是尹卫国尹老师,小时候认识的人。” “竹马青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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