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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跟樊疏桐他们见了面,寇海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常英就冲前面了,对着樊疏桐就是一拳,拍着他的肩膀笑声朗朗:“首长,您回来了!”

  她还记着小时候的称谓呢。

  “首长”樊疏桐上下打量已经长成大姑娘的小警卫,摸着她的短发直咂舌:“啧啧啧,好小子,都这么大了。”

  他在潜意识里还是把常英当小子。

  一句话就逗乐了黑皮和细毛,两个人笑得前仰后合。

  “笑什么笑!想当沙包是吧?!”常英眼一横,搓着双手说,“姑娘好几天没练拳了,你们皮也痒了吧,要不要我给你们挠挠?”

  她不说“姑娘”还好,一说姑娘,黑皮和细毛,包括她哥哥寇海更加笑得肩膀直耸,黑皮和细毛带来的女伴也忍不住掩嘴偷笑。

  常英泄气了,目光一转,落在高大英俊的樊疏桐身上:“首长,您看清楚了,”她指了指自己,“我是雌的,雌的!”说着又把手指向黑皮和细毛,“他们才是公的!这么明显的区别您怎么看不出来呢?”

  樊疏桐眉毛一扬,笑答:“我也是公的。”

  又是一阵哄笑,现场气氛更加热闹得不得了。大家坐下来吃吃喝喝,都对樊疏桐这两年的情况非常好奇,问他现在在做什么。“做点小买卖呗。”樊疏桐含糊其辞,没有正面回答。但可以看出他做的可不是小买卖,出手阔绰,一顿饭吃掉两千连眼睛都不眨。那个时候的两千相当于现在的上万了,再看他身上的穿戴,都不是商场里随便买得到的便宜货,手表都是金晃晃的,常英问他在哪儿买的,他说是香港。

  “哎哟喂,你都去过香港了?啥样,给哥们儿介绍介绍?”黑皮两眼放光,那时香港还没有回归,在很多内地人眼里是非常神秘和富有的。

  樊疏桐耸耸肩:“没什么,就那样。”

  显然,他并不愿意多谈。

  “哪样啊,我这辈子去美国是没……没指望了,就想去……去趟香港。”细毛不仅紧张的时候口吃,喝了酒口吃更严重。

  寇海因为在海关工作,是去过香港的,瞥了一眼细毛:“我劝你还是别去,就你这样,去了如果被警察收容,问你话,会被你急死。”

  细毛眼一翻:“我说海……海子啊,兄弟现在是……是落魄,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敢打包票我……我日后不吃香的喝辣的?到那时候,别说香港,美国都不算个屁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不……不可斗量,是吧士林……”说完抹了抹头上的汗,显然自己也觉得说话很吃力。

  樊疏桐闲闲地吐着烟圈,又只是笑笑,并未发表意见。

  连波侧脸打量樊疏桐,越发觉得他很陌生,虽然相貌上他没有太大的变化,但他的目光和神态明显的老练深沉多了,总有种漠然的恍惚感。人还是那个人,灵魂却变了。至少连波是这么感觉的。除了在医院问过“这几年你还好吧”,连波没有再多问一句这几年他在外面做过什么,遇到了什么,他没有问,樊疏桐也没有说。

  在喀秋莎吃完饭,兄弟俩一起去医院看父亲。樊世荣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一直在昏睡,两人进病房的时候,护士正在给他擦背,以防他生褥疮。

  “我来吧。”樊疏桐说了声,径直走过去接过护士手中的毛巾。

  连波诧异地看着哥哥,更像是不认得了。

  但樊疏桐没有理会连波的目光,脱下外套,俯身掀起父亲的病号服,轻轻为他擦拭后背,非常非常的轻,好像生怕把父亲弄疼了似的。他什么也没说,抹完背又抹父亲的手和脖颈,连波在一边默默地看着,眼眶泛起潮涌的雾气。

  忙完后,两人到病房外的露台上抽烟。深秋的夜很凉,墨黑天幕上零星的星光显得遥远而寂寥,露台下是医院的后花园,冬青树被罩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纱,空气中有冷冽的清香,极大地缓解了病房内消毒水的味道。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抽烟了?”樊疏桐打量着连波,目光没有了在饭店时的冷漠淡然,更多的是融融的暖意。

  “很少抽,偶尔来一两根。”连波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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