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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

　　可是，陈佳宇却有些胆怯了。面对从安，他总是有些放不开。更何况，有些话顾忌太多，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们好久没有单独聊天了……"陈佳宇如是感慨。

　　"是呀。"从安应着。

　　"从安，说实话，这几天你不是故意躲着我吧？如果是那样，我可就要很伤心了。"陈佳宇边说还边难得有些夸张地配合了一下委屈的表情。

　　"没。"从安轻笑，答得多少有些心虚。

　　"……你这几天，心情怎样？"陈佳宇换了个话题。

　　"嗯，宁宁回来了以后，我的心情平静了很多。"

　　"心里，也好受些了吗？"

　　"怎么说呢？听到宁宁叫我姐姐的那一刹那，突然好像，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心结已经松动了吧？"

　　"……也许吧……对了，佳宇，我有个问题一直很想问，你说实话，我是不是很矫情？"从安突然问道。

　　陈佳宇一愣，反问道："矫情？怎么讲？"

　　"嗯……"从安轻轻咬了咬下唇想了想，"杨光他，走了五年了，我却还是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在很多人眼里，我的确很矫情的吧……"

　　陈佳宇刚想插嘴却被从安的眼神制止了，他安了安心，静静地听下去。

　　"很多人心里想，能有多爱呢？能爱到人去了五年还心如死灰吗？……是啊，有时候我也经常这么问自己，能有多爱呢？最不过是最美时节最纯的感情罢了，真的能爱到如此痛彻心扉，爱到难以自拔，爱到要守着他的坟墓过一辈子吗？"

　　"其实，我也说不清，真的就那么爱吗？……"

　　陈佳宇继续沉默着，他的心跳缓慢而有力。

　　此时听到从安谈论杨光，他并不感到慌张，心里反而有了一丝释然和放松--从安终于肯主动谈论杨光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快要走出她那狭小的禁锢圈子了呢？

　　从安接着轻声说着："说实话，我倒宁可当年杨光是得病，而不是车祸，你明白为什么吗？一场突然的车祸带走了他，我甚至没能和他说上最后的话！而最让我难以释怀的是，我在那场车祸里扮演的角色……"

　　她的眼睛注视着遥远的夜空，眼神里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忧伤："那时候，如果我没有和爸爸妈妈吵架，如果我没有拉着他风一样逃走，如果我没有丧失理智地大喊着让他开那样快的车……也许一切就都会不一样吧？"

　　"可是，如果杨光是得病了的话，我会很伤心，但是我会有时间去照顾他，陪着他走过最后的那段路，等他真正离去以后，也许我就可以不用伤心那么久了。……很自私，是不是？"

　　从安侧过头看着陈佳宇，好似问陈佳宇，又好似在自问。

　　良久，陈佳宇才接话道："嗯，是很自私。"

　　从安眯眼轻笑，笑声里有着难掩的颤抖："果然，连你都这样说，看来我的确是很自私呢。"

　　"是自私！你自私到把全部的心思放在一个不能再活过来的人身上，自私到估计不到别人的感受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自私到所有的问题都宁可自己扛也不去寻找答案，自私到……让人心疼，却不自知！……从安，我今天想找你谈的也是这个--你该清醒了，该振作了！"

　　陈佳宇的语调不同于以往，带着三分怒意、三分严厉、三分心疼。

　　听着陈佳宇的话从安仰躺在了椅子上，眼睛直视着浩瀚的夜空，心里波涛翻滚着，眼角干涩却不见一滴泪。

　　陈佳宇的话，触动了她，也感动了她……

　　在今夜以前，她从来没有尝试过和任何人如此心平气和地谈论过杨光，谈论过自己的想法。她之所以想要和陈佳宇聊天，是因为与宁宁的见面让她封闭许久的内心深处突然透进了一丝光芒，她猛然间意识到，她的心里居然已经涨得满满，满到快要冲破禁锢，满到自己快要控制不住了，她需要发泄，需要找个人来倾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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